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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寺是道衍晚年的清修之地,官府自然要保證四周環境的清靜。可現在,道衍已經死了,禁令自然也會取消。
俗話說,人一走,茶就涼。這件事是不是也算對這句俗話的一個例證呢?
九峰禪師身為道衍惟一的衣缽弟子,在先師的祭奠之禮的過程中,又怎能忍受得了寺外一聲高過一聲的歡呼、喝彩聲呢?
雖說他是一個有道高僧,但高憎也是人,也會有人的感情。
但卜凡不禁又有些疑惑。在他的記憶中,九峰禪師雖不能算沉默寡言,但也絕非一個多話的人。他今天為什麼有這麼多話要說?
他更沒有必要對卜凡解釋他對一個雜耍班子的所做所為嘛。
卜凡無言,只是微笑,聽著九峰禪師的感嘆。
他發現,這位佛門高增一向清亮、睿智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一絲迷濛,像是湧動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忽然想起了九峰樣師看著芙蓉姑娘的背影時那熾熱的眼神。
那眼神裡,竟似飽含著慾望。
熾烈的慾望,湧動的、火一般的熱情。
這是怎麼回事呢?
卜凡的內心深處忽然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想盡力將這種感覺壓下去,但他的努力卻沒有結果。
那是一種輕微而深沉的顫慄,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恐懼。
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他的頭皮忽然有些發麻,他直想從九峰禪師身邊逃開。
九峰禪師顯然還想拉著卜凡聊下去。他的談興今天出奇地濃厚。
卜凡無言,微笑。
誰都能看出那是一種心不在焉微笑,敷衍的微笑。
九峰禪師當然也看出來了。
他似乎愣了愣神,迷濛的眼神忽然變得明亮、銳利起來。
“卜先生,幸會!”
救駕的人來了。
卜凡一回頭,笑了,拱手道:“上官公子,幸會幸會,真是太巧了,我正準備去找你。”
上官儀笑道:“這位大師是……?”
卜凡道:“這位大師是潭柘寺的九峰禪師。”
上官儀一揖,道:“久聞禪師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九峰禪師的眉頭微微一皺,淡淡道:“阿彌陀佛,居士異日有暇,請至潭柘寺一敘。”
卜凡道:“一定,一定。”
九峰禪師掃了上官儀一眼,轉身就走,轉眼間已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
上官儀一笑,道:“這位大和尚好像很不喜歡我這個樣子。”
卜凡看了他一眼,不禁也笑了。
上官儀現在這一身公子哥兒的打扮,一副浮滑的派頭,像九峰禪師這樣的高僧實在很難看得入眼。
卜凡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上官儀向身後偏了偏頭。
卜凡側目一看,卻見小王正自牆角處伸出半個腦袋,向這邊張望著。
上官儀道:“小王說你不知怎麼讓這個和尚給纏上了,他又不敢過來叫,我就只好來了。”
卜凡心裡不禁對小王多了三分好感。如果不是上官儀這一打岔,保不準他只能跟著九峰一起進護國寺去,那就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了。
他四下看了看,低聲道:“找個清靜點的地方,我有話對你說。”
上官儀笑了笑,道:“地方倒是有,就怕卜先生會覺得難以忍受。”
最適合談話的清靜之地,莫過於仁濟藥鋪的庫房。因為自上官儀來藥鋪幫工後,庫房內所有的活兒都讓他一人包下了,其他的夥計們根本用不著,也不想進這間黴氣瀰漫又陰暗潮溼的屋子。
卜凡看著四下裡雜亂的,散發著各種藥材的氣味和刺鼻的黴味的大大小小的藥材包袱。嘆了口氣,道:“上官公子,在下真是慚愧得很。”
上官儀拖過幾包藥材,壘成兩堆,自顧在其中一個上坐下,道:“請坐。卜先生怎出此言?”
看上去他很舒適,也很滿足,似乎他屁股下面坐著的不是幾包藥材,而是一張鋪著柔軟的錦墊的紫檀木雕太師椅。
卜凡出慢慢坐下了,苦笑道:“你是不是懷疑於西閣真的是在下的極好的朋友?”
上官儀含笑道:“不懷疑。”
卜凡道:“我懷疑。”
他笑得更苦,慢慢接著道:“其實我也知道西閣這個人很有些小氣,很會算計。所以我還特意寫了那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