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負經天緯地之才,而且年齡已近不惑的人,一定早已聲名在外,絕不會像卜凡這樣“一夜成名”。
解縉起身向外走時,嘴角已掛上了一絲冷笑。
他是在笑自己。笑自己怎麼會上這樣一個當。他認定,卜凡一定早就知道他今天會來,卻故意避而不見。
試想,一個對當朝第一大才子故意避而不見的人,在人們的心目中將會樹立起一尊何等光輝的形象呢?
“看來,今天我拜訪不遇的故事,明天就會傳遍京城了!”解縉在心裡冷笑道。
已經走到大門邊,他突然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被廂房外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吸引住了。
少年身著一身乾淨的粗布短衣,正負著手,皺著眉,在廂房外踱來踱去。
少年的面板很黑,也很粗,長相也遠談不上清秀俊雅,但解縉的目光卻一直定在他身上,好半天沒有移開。
很顯然,這是一個農家少年,但這少年的眉目之間,卻有一種儒雅的書卷氣。
解縉問:“這個少年人是誰?”
他身後的老家人恭恭敬敬地答:“是先生收的弟子。”
解縉微點了點頭,又問:“他隨先生讀書有多長時間了?”
老家人答:“有四年多了。”
解縉心裡一動,轉身對老家人道:“我想去學堂看看,不知道行不行?”
老家人道:“行,行,有什麼不行的,先生請。”
解縉微笑道;“老人家有事就去忙自己的吧,不用陪著我。”
老家人只能尊命,轉過身拖著遲緩的步子向後院走出。
解縉徑直走到那農家少年身邊,微笑道:“幹什麼呢?
是不是在作詩?”
少年一怔,抬頭道:“是。”
解縉含笑道:“是先生出門前留的題自吧?”
少年又一怔,方道:“是。”
解縉道:“怎麼,題目很難?”
少年的臉紅了紅,低聲道:“不是。詩早就作好了,只不過有一句總覺得不是太恰當。”
解縉笑眯眯地道:“能不能拿給我看看、’
少年遲疑著,臉更紅了。
解縉一笑,悠悠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 *** ***
卜凡坐在河邊草地上,背靠著一棵斜生的老柿樹,眼睛半眯著,盯著水面上的浮漂。
浮漂漂在靜靜的水面上,隨著細碎的波紋輕輕地晃來蕩去,就是沒有半點下沉的意思。
岸邊淺水中,浸著一隻竹編的魚簍。
魚簍是空的。
快一個時辰了,卜凡連半條魚也沒有釣上來。
卜凡的心思也沒有放在釣魚上。在河邊選好地方坐下,整好釣竿、魚線、浮漂,撒下魚食,這些都必需很細心才能做好的事情,已經將他心頭的煩躁平定下來了。將穿好魚餌的釣鉤拋進水裡後,他就開始想心事。
已經習慣了的,十幾年的平靜生活節奏已經被打破了,而且他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覆到往日的平靜,這是卜凡必須正視的一個現實。
他在想,以後到底該怎樣安排自己的生活。
將近一個時辰了,不僅魚沒釣上一條,他也沒能想出一個結果來。
卜凡輕輕嘆了口氣,將魚竿插進身邊的石頭縫裡,固定好,伸展雙臂。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管怎樣說,今兒是能清靜一天了。”
這個念頭剛剛轉過,他身後的柿樹林中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大概是村裡人挑水來了吧。”卜凡仍然坐著,連頭都沒有回。
腳步聲一直響到他身後,停了下來。
卜凡略略側過頭,不禁微微吃了一驚。
來人不是石花村的人,這個人他以前從來沒見過。
更讓他吃驚的是,來人衝他笑了笑,竟然不聲不響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三綹長鬚一直垂到胸口,白麵細眼,滿臉和氣。
卜凡忍不住想問問這人是誰,到這裡來幹什麼,但他剛要張口,中年文士就輕輕地“噓”了一聲,指著河面,壓壓聲音道:“咬釣了!”
果然有魚咬釣了。
好半天都沒有動靜的漁漂正一下一下抖動著,直往水裡沉。
卜凡將漁竿從石縫裡拔出來,一抖手腕.就要起竿。
中年文士忙道:“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