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卻不像丈夫那麼多顧忌,也管不得地點是否合宜,揚起手來,張口便罵,“混賬東西!誰讓你到河邊來的?!”她口上罵得兇,巴掌觸到明瀾的臉,卻又軟了下來,終是沒捨得下狠手,錯開臉,拍在她身上。
明瀾原本笑著,卻在看到氣急敗壞的齊氏和眼神凌厲的傅維安之後,終於明白事態的嚴重,垮了一張臉,腦袋也耷拉下來。
“明瑞呢?”傅維安沉聲道。
“在家。”向來潑辣爽快的明瀾沒了底氣,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明錦看著心軟,走過去掏出帕子,想給明瀾擦臉。
“你回來!”齊氏厲聲呵斥明錦,“讓她站著。”
明錦尷尬地站在原地,齊氏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敢摸老虎屁股。
明瀾見姐姐過來,終於看見救星,噌地一下跑到明錦身後躲了起來。
齊氏脹紅了臉,還想開口再罵,卻被傅維安搶了先。
“像什麼樣。”傅維安終於發話,臉黑得嚇人,“回去再說。”
明瀾得了話,還是縮在明錦後面不敢出來,肩膀壓得低低的,卻對回頭看她的明錦偷偷做了個鬼臉。
明錦無奈地看著過分樂觀的明瀾,用口型對她說了“祖母”二字,立時見明瀾眉毛眼睛全都垮了下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是誰家的孩子?”傅維安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身上都溼透了,顯然是喝了水,這會兒暈倒在河邊,既然看見了,放著不管也不好。
那少年雖然面朝上,頭髮卻散下來蓋住了臉,齊氏低頭看了一眼,“咦”了一聲,又湊近了細看,“不是村裡的孩子。”
“怎麼會?”傅維安奇怪道,半大孩子怎麼可能一個人跑到這裡來玩。
“這衣服布料,”齊氏想伸手摸,又覺得不妥,收回手對傅維安道,“城裡幾個大戶也未見得能穿這麼好的衣服。”
傅維安愣了一下,又問,“你確定?”
齊氏點點頭,齊家做的可是布料生意,若說別的她或許還不那麼確定,這種布料她記得很清楚,齊思榮曾經說過,這布料幾乎稱得上一寸布一寸金。這村子裡可沒有這樣的人家。
齊氏和傅維安對視一眼,都覺得為難。
傅維安想了一會兒,對齊氏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見著了,就帶回家去吧。”
齊氏有些不願,低聲道,“若是在家裡沒了……”婆婆估計會氣得暈過去,她吞下想說的話,又道,“到時候他家人再找了來……”
小門小戶倒是還好,真若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公子走失了,找來發現死在傅家,倒是會惹來麻煩。
傅維安俯下身再看了看少年,摸了摸他的脈,對齊氏道,“不妨事,這孩子脈象和緩有力,不過是喝了水受了驚嚇,帶回家去休息兩天就好。”他讀過幾本醫書,總還明白些簡單的醫理。
兩人正說著,就見那少年略睜開眼,眼神有些呆滯地看著他們,然後又合上眼,像是睡了去。
齊氏嘆了口氣,用眼神狠狠剜了明瀾一記,走上前,幫著傅維安將少年背在背上。
眾人在遇見村口著急冒火的張嬸之後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
明瀾和明瑞鬧得實在厲害,傅老太太覺得頭疼,便讓張嬸帶著明瀾出去迎傅維安他們,好將兄妹兩個分開清靜清靜,卻沒想到張嬸因為尿急上了一回茅房,明瀾玩心起來,就自己跑去向往已久的河邊,恰好遇到了一個落水的少年。
張嬸知道明瀾去了河邊,嚇得夠嗆,一路謝罪回傅家。
婆婆從來只寶貝著明瑞,對姑娘們就差了許多,張嬸原本就是個不著調的人,居然讓她帶著明瀾,齊氏心裡有氣,卻也不好表現出什麼,黑著臉站在旁邊不說話。
傅老太太眼神一轉就知道媳婦是什麼心思,她氣得臉色發青,卻也不好說什麼,張嬸不過是平日裡家中活計多的時候過來幫忙,比不得家生的下人,嚴格說起來,還算是鄰居,自然也不能罰她如何,只是暗中記下,日後再也不用她。
狠狠訓斥了明瀾之後,傅老太太鐵青著臉,回屋休息。
膽大包天的明瀾再一次被禁足,連帶著求情的明瑞也被傅維安訓斥了一頓,罰他和明瀾一道在書房裡抄書,直到抄足三遍才許他們出書房門,甚至連吃飯睡覺都要在書房旁邊的小隔間裡不能回自己屋裡。
明錦走進書房的時候,明瀾和明瑞正追著打鬧,紙頁翻飛在書案上,落了一地,兄妹倆見姐姐進來,都興奮地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