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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乎的骯髒籃球。她尖叫了一聲,一隻手從她身後伸過來,把那隻球穩穩地接住了。是班主任鄒含之。如果按薛村的哲學邏輯,這樣巧的事情,一般都屬於命運的安排。鄒含之用一根指頭旋轉著那隻球,問班上的學生是誰幹的。誰會有這麼傻呢,就是幹了也不會承認。鄒含之說,不敢承認是不?這隻球長著眼睛呢。他的手指頭一動,球就不再轉了,還是穩穩地停在他的指頭上,真的像是在盯著誰了。誰都不敢看那隻籃球了,都很緊張。鄒含之走到一個看上去最鎮靜的男生跟前,說,是你乾的。那個男生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又十分委屈地說,不是我,心裡有鬼的人都不敢看著球,但我敢。男生說著又開始盯著球看。鄒含之笑道,小子,你還嫩了點,你抬起頭來,看看我的眼裡有什麼?那男生勇敢地抬起頭來,啪地就像被電打了一下,又急忙彈了回來,面紅耳赤地把頭低下了。

蘇雪就是從那時開始對鄒含之感到好奇的。這個怪人,他究竟怎麼知道是那個男生乾的呢?她沒問,但她一看見鄒含之就抿嘴要笑。蘇雪後來才明白,鄒含之最吸引她的,還不是他偶爾一露崢嶸的詼諧與機智,而是他那種冷漠寡言的氣質,似乎更具有魅力。蘇雪那時很愛笑,一笑就露出兩個酒窩,給人很甜美的一種感覺。她時常一個人去校園後面的小樹林里拉琴。這在那個年代是危險的。但她拉琴的姿勢很美,細高挑個兒,搖曳著一頭波浪形長髮,而小提琴憂鬱唯美的情調本身也是很迷人的。鄒含之彷彿是透過琴聲走近她的。他站在她背後,默然地看著她的背影,靜靜地聽著她拉。琴聲漸成低低的軟語,消逝了。“怎麼不拉了?”鄒含之問。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悵然地撥動了一下琴絃,琴絃立刻發出了一個顫音,像是甜蜜地呻吟了一聲。

二十多年之後,蘇雪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情,一個少女最初被撥動的那種悲傷與欣喜纏綿交織的心情,仍然能感覺到愛情在突然降臨那一刻的出神入化。愛情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什麼情節,愛是瞬間的覺醒,覺醒到你突然渴望無限地靠近和摟抱。那個黃昏,她莫名其妙地就被一個站在自己身後默然地注視和傾聽著自己的男人感動了。她渴望的好像就是一種專注的神情和一隻傾聽的耳朵。鄒含之問她怎麼不拉了,她給了他一聲甜蜜的嘆息,就把脖子深深地彎下去了。她的這個姿態顯得優美而又近乎悲傷。她是在考驗鄒含之,看身後的那個男人是否聽懂了自己的心聲,看他下一步該採取怎樣的行動。一個姑娘是不乏這樣的小聰明的。鄒含之卻愚蠢地說:“我想再站一會兒,你不會趕我走吧?”蘇雪眼眉一挑,抬起頭來看著他,問:“你怎麼就不讚美我幾句,怎麼就不說我的琴拉得好呢?”她說了,又大膽地朝他看了一眼,甚至還表現出了那麼一股賣弄*的可愛的勁兒。

夢城 第三十三節(2)

“你真笨!”這是她從牙縫中蹦出的三個字。

看著她天真的一臉稚氣的表情,鄒含之忍不住也笑了,他點了一下頭,說:“我是太笨了,不會讚美人,你的琴是拉得太好了,你是為你自己在拉。”蘇雪眼圈一紅,說:“我這輩子只單獨為一個人拉過琴,可他是個聾子,聽不見。”鄒含之知道她誤會了,連忙紅著臉補充道:“我是說,你是在為你自己的心靈在拉,真正的藝術都只為內心。”蘇雪一聽就更加生氣了,蘇雪覺得鄒含之這人太不知好歹了,她是在為他拉啊,他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提著琴掉頭就走。她以為鄒含之會追上來的,鄒含之卻還傻里傻氣地站在那裡,那是猶豫,但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竟然朝另一個方向踱走了。她還記得那天沒有一絲風,空氣悶得要命。

鄒含之的智商很高,但情商確實很低,要不他怎麼到三十歲了還孤身一人呢。如果沒有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響起的一聲驚雷,也就好了,他們也就永遠不會走到一起了,蘇雪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此恨綿綿無絕期了。那晚蘇雪睡得正香,突然被一個炸雷驚醒,一個火球撲向她的窗戶。她不知是怎麼跑出自己房間的,她也沒看清是誰的門,撲上去就拼命捶打。鄒含之把門開啟時只穿了一條三角短褲,但蘇雪卻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她嚇壞了。“我怕,我怕……”蘇雪鑽進了他的懷裡,鑽進了他的被子裡,還在呢喃一般地喊著,聲音很小,幾乎難以聽清。別看鄒含之平日裡那麼冷漠,冷漠的男人一旦激發起來了是非常熾熱非常瘋狂的。就是在那天晚上吧,她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她痛苦得不得了,幸福得不得了,彷彿昏過去二十一年突然醒過來了,伏在他滾燙的身體上,她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夜。她的一生也就始終伴隨著那種被雨水淋得透溼後又被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