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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部分

都不免常常的要想起章秋谷、辛修甫這一班要好朋友來。這一天,劉仰正僱了一隻湖船,邀著貢春樹一同去遊西湖。船上的人解了纜,一路輕輕的蕩過來。這個西湖,本來是中國第一著名的勝地。這個時候又正是四月初旬的時候,沿著湖堤一帶還有些開不盡的桃花,三三五五的臨風招展,夾著那些綠沉沉的揚柳,襯著那波光一碧,微微的有些搖動,好似那輕羅薄觳一般。那四圍的山色也是午嶺浮青,遙峰界碧,直是天地生成的妙景,連畫圖上都畫不出來。那西湖的水本來是十分澄澈的,看著那水底的行藻縱橫,看得甚是清楚;船上的人影倒入水中,鬚眉畢見,好象是一面大鏡子的一般。貢春樹和劉仰正坐在船中憑欄玩賞,只見樓臺隱約,煙水迷離,嶂影涵青,波光漾碧,只覺得神怡心暢,頭目爽然。

貢春樹和劉仰正談了一回,劉仰正道:“這般景物,可惜秋谷、修甫等都不在這裡!”春樹道:“秋谷自從太夫人逝世,回到常熟去閉門守制,連至好的朋友都不狠通訊。兩年之間,我一連發了五六封信去,只接了他一封回信,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計算起來,他的服已經滿了,為什麼躲在家裡還不出來?”仰正嘆一口氣道:“秋谷近兩年來運氣也狠不好,自從其盛倒閉,被徐齊甫吞沒鉅款之後,家產便去了大半。去南京鄉試,雖然三場滿薦,又被主考落掉了。又為著教演拳棒的事情,大家竟都謠傳他是個會匪的頭目。你想可笑不可笑?直是曲高和寡,少所見而多所怪了。”春樹道:“前天我接了修甫的一封信,說就在這個四月裡頭要娶姨太太,只等過了萬國賽珍會便要舉行大禮。我們何不到上海去走上一趟?這個賽珍會是難逢難遇的,我們去看了賽珍會,再去擾修甫的喜酒,不知你的意思怎麼樣?”仰正拍手道:“我正有這個意思,不想你和我竟有同志。我們明天就去,何如?”春樹道:“我們就明天去也好。”兩個人定了主意,便一同上了輪船,直到上海來。

到了上海,兩個人都住在辛修甫的公館裡頭。過了一天,恰恰的張園賽珍會已經開場。貢春樹和劉仰正兩個,少不得也要買兩張入場券進園遊覽。貢春樹剛剛走進園門,早見一個十六七歲的麗人濃妝豔抹的,手中提著滿滿的一籃花,嫋嫋婷婷的迎將上來,對著貢春樹嫣然一笑,在籃裡頭取出一朵花來,對貢春樹道:“請買一朵花,盡個同胞的義務。”貢春樹被他說了這一句,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把那麗人手中的花接了過去,扣在鈕釦上。那麗人微微一笑,又照樣的取了一朵來,遞給劉仰正。劉仰正也接了。貢春樹便取出兩塊錢來交在那麗人手內。那麗人接了,笑盈盈的對著他們兩個點一點頭,走到那邊去了。兩個人慢慢的走到安塏第來,只見那安塏第中間陳列著許多東西,都是些泰西士女在那裡四處兜攬生意的。

那安塏第的兩旁隔作十幾處,好象是十數間廂房的一般,卻是十三國領事的夫人分厘列貨的在那裡掌櫃。安塏第的前後,又有許多歐美各國的女士,也有設著博彩攤的,也有賣點心食物的,大半都是些少年貌美的人,一個個都打扮得金鑽照眼,錦繡流光。兩人一路走來,東看看,西看看,真有些應接不暇的光景。出了安塏第,又到老洋房去看了一回,都是陳設的珠玉繡貨、古玩字畫,陳設得五光十色,光怪陸離。再轉過河邊,便是一方草地,圍了一個藝場,有幾個中國人在那裡舞槍弄棒。

兩個人各處走了一遍,覺得有些腿痠起來,正要尋個歇息的地方。忽見一群的滑頭滑腦的少年,大家都勾肩搭背,一窩蜂直擁過來。聽得人叢裡頭有一個少年哈哈的笑著說道:“我們出了一塊錢,倒像打了一箇中西合璧的大茶圍一般。”這一句話方才出口,猛聽得對面有個人大聲喝道:“這算什麼話兒,真是混帳!”那說話的少年聽了有人罵他,也就回罵道:“你是個什麼人?敢於這般放肆!我說我的話,與你什麼相干,要你來起什麼勁兒?”對面那個人聽了,更加大怒道:“今天是他們那班中西女士不惜犧牲名譽,來拯救我們中國的災民。你也是中國人,該應感激才是,怎麼的放出這樣屁來!”那少年聽了也大怒道:“你的說話便是放屁!

像你這樣的道學話兒,上海地方用不著,勸你還是少講幾句罷!“那對面的人聽了,怒不可遏,忍不住大踏步的搶過來,一把抓住了那少年的衣服,好象拎著個小雞的一般,口中說道:”我把你這個全無心肝的東西,你自己錯了,還敢這般倔強!如今我也不來和你說什麼,只和你當著大眾評個理兒,這樣的說話,你究竟應該出口不應該出口?“這個時候,已經有許多的人聽得有人吵鬧,大家都圍將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