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楚王府中的景象,似乎還歷歷在目。
他心如鐵石,我並非不知曉。
他心高氣傲,不堪受辱,我也明白。
如今此役,便聽憑天意了。
……
可那天晚上,我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我似乎身子輕浮,毫無定力;我似乎也不是太子,我追在韓信的身後,拉住他的衣襟,你為什麼不願助我?我問。
我們同心協力,定能共襄大業。
他面無表情地回視我。
我惱羞成怒地追逐他,他面上如面具般的完美一點點地剝落,羞憤驚惶。我真喜歡看他那時的表情。
在寢宮醒來的時候,我下+身黏膩而溼滑。
半夜的涼風灌入,夜晚的厚重彩墨迷茫了我的視線。窗外的寒月凜若霜晨,快感過後,我的胸口如空蕩了般寂靜著,如平沙無垠,敻不見人的大漠似的荒涼。
我起身,頂著夜中的寒意去拿乾淨的絹布,擦乾手上的汙濁,卻無法純淨內心的瀰漫的瘴氣。
……
……
不久,我接受了劉建身為我死士效忠的儀式。
在他外府的內室中,惡來開宗明義地言明死士之責貸,我坐在堂上,劉建跪在堂下。
這幾日,他變了許多。原先還時而閃爍著些光芒的雙眸如今黑沉;就連說話的語調,也變得鏗鏹頓挫如惡來。
看著他跪在地上,我仍是道:“建弟弟,如今,孤還稱你一聲建弟弟。你要知曉,世間雖無閬苑瓊樓,但棲身之所,孤能給你一輩子;雖無皇天帝胄,但富貴榮華,孤也能保你一輩子。
即便如此,你還要走上死士這條絕路麼?你能輔佐孤的地方很多,未必要成死士,這是其一;其二,孤能用的人也很多,天下的俊傑廉悍,也不差你這一個……你不如此生平平安安,孤保你富貴,你看如何?”
劉建一頭磕在青石板上,抬頭望著我:“謝謝太子殿下為小人考慮,但天下,又有何處不是蒼莽?何處不需奮力求生?這世上只有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和月嬤嬤為小人真心打算過;小人本貴為王統,如今卻身為庶人,如今小人只有做個對太子殿下有用的人,才能洗刷心中的恥辱,才能報仇雪恨。”
我餘光飄過靜立在一旁的惡來,劉建年紀幼小,想必這些話,倒是惡來這些天不斷灌輸於劉建的了。
不過能如此回話,也說明了劉建心中的決心;但我還想再試探他一下。他如今無路可走,但若是有一日戀上了愛人,或有人真心待他,他又會如何。
他對於新生活的希望,於我來說,等同於背叛。
“生當作人傑,你能如此,孤很欣慰。但你可曾聽聞過否,言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你可以等成家立業,等留了後,日後緩圖後進,怕也不遲。”
“小人已是庶人,就算生子留後,亦是庶人,又能如何。”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撫上他的脊背,終是嘆道:“智勇可嘉。”
混著他的血而凝練成的玄鐵匕首被奉在我的面前,由我開刃。
從此以後,匕在人在,匕亡人亡。
我親手在他的耳垂上為他紮上屬於我的印記,一隻玄鐵鑄成耳環。他伏在地上吻著我的腳,發誓效忠於我。
我俯視著他匍匐在我腳下的身體,他的效忠,僅僅是一個開始,今後會有更多的人,像他一樣臣服在我的腳下。
三日後,我收到了來自楚王府的禮物,一盒楚國的糖酥。
我將糖酥都分給了地位低下的宮人:“好吃麼?”我問道。
他們說好吃,母后正巧進來,有些奇怪地望著我,道:“你宮裡的下人怎麼都吃這麼好的東西?”
我笑了笑,指著案几上精美的食盒:“母后可知道,這是誰送給孤的?”
母后挑眉看我,我拿了一塊酥放進嘴裡,甜膩的口感,中間帶著一點兒鹹:“是楚王。”
母后睜大了眼,我笑道:“適才給宮人試過了,沒毒。”
第二日,我向父皇請兵伐潁川。
……
在去程潁川的路上,我得到了一個訊息,籍孺甚得皇寵,被封為瑞安公子,品位等同於美人,位僅次於夫人。
我騎在馬上看著如幕的山川在我視野中紛紛倒退,像歷史的大局一般,緩緩展現在我的面前,再緩緩地消失,不容我片刻徘徊。
身後是甲兵三萬,數百戰將,浩浩蕩蕩,一路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