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什麼大事,讓舅父急成這樣?如今韓王已死,楚王已囚,大局已定……”
我跟著呂釋之走出了大殿,烈陽耀日刺眼,空氣中滿是蓬勃朝氣。跟上呂釋之的腳步,我呼吸著草間的清新甘甜……
腳下青石板凹凹凸凸,我步履略穩健;呂釋之帶著我從後殿進入,隔著一層畫滿了清石漱流的屏風行,裡面……似乎有絮絮人語。
與他同時頓步,我伸手輕扶屏風,疑惑道:“裡面這是……?”
“這是郎中令陳平舉辦的酒宴,宴中招待者皆為楚國和韓國的降將,再過一盞茶的時候,宴會才會開始……”
我一怔:“那又如何?”
他輕佻珠簾,讓我隔著屏風望向裡面,只見座次井然,各將交頭接耳,案几上擺滿了珍饈美饌。
呂釋之緊鎖著眉頭盯了裡面半晌,才轉臉向我輕聲道:“太子殿下,你可知他們在議論什麼?”
我也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不禁皺眉道:“不會是敘舊罷……”
呂釋之看進我的眼睛:“他們在商量要不要謀反,何時謀反,誰先謀反……”
我又看了一眼裡面,倒並不心亂。這種打算謀反之事,如今我已經見多了。
“他們若是真想謀反,當初便不會降……”
呂釋之輕輕拉起我的袍袖讓走到暗處,他的聲音很低:“他們會降,只因上一役中,燕軍投降校尉將領,皆官升兩級。可如今形勢有異……
如今,韓王負謀反之罪,韓將卻無救駕之功;楚王尚未定罪,便被關入囚車。楚將千里奔襲,馳援潁川,本便是貪取救駕之功,可如今他們功名未取,反要受謀反之責……韓楚合軍,十萬之眾,韓軍三萬,楚軍七萬……我等漢軍,遍佈潁川五城,相加起來也不過兩萬餘人……還請太子殿下三思……”
我轉身而走,踱出大殿的後門。
龍紋素靴踩上後花園鋪滿落葉的石板,我回首望呂釋之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呂釋之面色肅然:“臣本來也曾未察覺,是郎中令陳平來尋臣,向臣提及,臣這才恍然大悟……”
我深深嘆出一口氣,抬首望向雨霧空濛,潤如油酥的天際……適才還兀自氣悶的鬱結怠惰霎時間一掃而空,隨之而來佔滿胸中的似曾相識的緊張之感……
心中不斷思慮,我問道:“父皇的援軍,何日能到?”
“他們若是想反,即便長安的援軍今夜便能到,他們今日午時便能反。”
我頓住了腳步:“那……如今該如何是好?”
呂釋之面色焦急,卻不言語。
“召郎中令陳平來見孤。”我揮了揮袍袖,轉身回到大殿。動筆疾書,我將現在的情況寫得清清楚楚,合上絹布,燙上火印,趕緊讓人飛報長安。
等了半晌,只見一人衣衫聯翩地匆匆趕來,他周身線條凝練而桀驁,姿勢優雅地掀袍邁進大殿,臉上卻沒有慣常戲謔的微笑,白皙姣好的面容如今卻凝固般,嚴正而肅然,他用那雙細長的鳳目打量著我:“太子殿下召臣,有何事?”
我微抬袍袖,舉手作禮:“郎中令不必多禮,請坐。”
他挑眉,轉身落座。
我垂首道:“孤德薄望寡,如今潁川危急,還請郎中令助孤一臂之力。”
他靜靜地看著我,黑髮挽於腦後,如瀑布般直垂而下,曾經妖冶的面容如今一派沉寂,他輕抬雙眸,聲色委婉:“臣原在項軍中供職,楚韓二地,多有故人。臣此來,本便是為了勸降楚將與韓將……太子又何必言相助二字?”
我一怔,緩緩開口道:“那如今,為之奈何?”
他伸手抖了抖袖子,彷彿在整理他燙紋的袖口,垂首輕聲道:“太子殿下,原本楚韓二地已然安定,然太子殿下將楚王關進囚車……楚軍諸將中,便心生不安了。他們並非敬慕楚王而為之不忿;卻是以觀太子所為來忖度皇上之意。太子殿下的賞罰,即使是微末,如今也如巨石入淺塘,能捲起軒然大+波……”
我嘆了口氣:“是孤思慮不周,可如今……”
他抬眼對上我的雙眸,嘴角勾出一絲笑意:“太子殿下要解開此局也甚易,就看太子殿下願不願了。”
我靜靜地注視著前方:“孤如今執掌楚韓貳軍,雖無半壁江山,卻亦是千里沃土,孤出征時,便言於父皇,孤征戰四方,只為上報朝廷,下救黔首,為國為民,做點實事。如今孤不敢有絲毫懈怠,有言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為了韓楚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