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你隨時可以走。”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的聲音仍是淡淡的,卻有種說不清的疏離,彷彿與你隔著千山萬水。
不對,楚顏,楚顏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聲音?他永遠那麼溫柔。
我走?”硃砂的背影顫抖的像風中的樹葉。
楚顏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落下一個背影,聲音輕輕的傳來:“百年,還是千年?”
硃砂怔了怔,聲音也變得迷離:“你還記得……我也忘了百年還是千年,從我還是原身開始,便跟著你,跟著你……”
樹林裡有一聲嘆息。
我知道,硃砂原是那把琴。
“那時,你還是一個小男孩,只有我陪著你,從日出到日落,看你慢慢長大。”她忽然提高了聲音,“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會變,我不再是一把木頭一般不懂任何感情的物件!我也有感情!”
“感情,是最傷人的。”
我看不見硃砂的臉,連楚顏的臉我也看不見了,只聽見硃砂的聲音帶著沙啞:“我也不想,我本來無憂無慮,沒有世俗的紛擾,可是,為什麼讓我遇見了你?”
楚顏終於轉過身:“你現在仍可以那樣,專心修煉,他日成仙,不好麼?”
“我不!”硃砂竟跪了下去,拉住楚顏的衣角,“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在乎什麼成仙得道,只要和你在一起!”
楚顏沒有動,我整個人輕飄飄的,像在看一齣戲,剛剛演完一出千年纏綿的戲,卻在這裡看到另一出。
也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是暈暈乎乎的。
楚顏不動,硃砂一直扯著他的衣角,他表情依然沒變,輕一揮手,硃砂緩緩落在地上。
我都有些難過了,本來以為楚顏是我一個人的,現在才知道不是,可是心裡竟對硃砂產生了一絲憐憫,好像那是一種共同經歷過什麼的感覺,很愛一個人,想逗他笑,逗他開心,最後卻現,他愛著的是另一個人,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要關心他,哪怕只是安靜的待在他身邊,看著他便以知足,那是怎樣卑微的感情?
把自己放在塵埃裡,小心翼翼的去守護,連愛都不敢提,可是卻換不來那人的一點點憐憫。永遠那麼冷,冷的骨髓裡。
我大概被這種感覺沖壞了大腦,竟毫不猶豫走過去。
一步一步,我不知道要去幹什麼,直到走到硃砂身邊扶起她,才現自己在幹什麼。硃砂看到我,似乎怔住了。
“悠悠。”抬頭,楚顏正望著我,還是那樣淡淡的表情,眼中卻似乎很欣喜,透過面紗都能感覺出來。
“你不要這樣對她。”我嘟囔著,不知該怎麼說。
那道亮閃閃的東西不見了,彷彿什麼隕落下去,他站在那裡,只能看見面紗下的那抹弧線,緊抿著,沒有說話。
猛地,我被整個推開,硃砂站起來,眼神如針,帶著怨恨:“我不需要你可憐我!你是在笑我嗎?笑我永遠都得不到他?!”
心口堵得慌,我連忙吸口氣:“沒有,我知道那是怎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明明是我記憶裡不曾出現過的感覺,現在我卻無比清晰,好像什麼被喚醒。
我不敢去看楚顏,他依然靜默。
硃砂忽然狂笑,笑容帶著悲慼:“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他為了你,可以什麼都不要?哪怕是他從小到大最喜歡的東西?”
我吶吶的說不出話來,楚顏最喜歡都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夠了。”楚顏忽然說話。
我抬頭,他的睫毛垂下來,然後又張開,望住我,喚我:“悠悠。”眼神溫柔如水。
我進退不得,他朝我走過來,他走路的姿勢那麼好看,風吹起那件白色的袍子,鼓得滿滿的,像要乘風而去。
他就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卻很快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我不自覺的跟著他走。
背後,忽然掠過一絲氣息,直衝我的後背。
在還沒有到達之前,楚顏寬大的袍袖已翩然而起。
一道白色的光,把那股氣流消散的無影無蹤,硃砂倒在地上,臉上蒼白無色。
然後,她的臉色從白轉為透明,那襲黑紗般的袍子輕飄飄的彷彿無所依存。
她只是盯著楚顏,臉上從難以置信,到悲悽,那是一種絕望,就像溺水的人看見最後一根木頭飄遠的那種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想傷你。”楚顏淡淡的說。
“你不想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