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老許忽然嘆了口氣。
他沒等李綺橙做出反應,就自顧自地開口了:“先生這些天,每天都忙到很晚,前幾天還去國外出差,他能空出的時間很少。昨晚他半夜自己開車過來,我原本想說送他,可他卻不肯,讓我好好休息,在家陪陪老婆孩子。你別看先生平日裡對人冷淡,其實他內心很會為人著想。老許我是個糙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可我覺得先生對夫人,是真的很用心。”
老許說完這番話,就抬頭看李綺橙的反應。可這姑娘只是往席曄的方向看了眼,就拔腿往山坡下面跑去了,連頭都沒回。
待她走後,老許惋惜地搖了搖頭,準備去扶席曄,卻發現他已經坐起來。
“先生?”他有些詫異。
席曄撐起身,神情淡淡:“回去吧。”
臨走前,他往養豬場的地方瞥去,抿了抿唇,一路上都腳步虛浮,撞撞跌跌地往公路的方向走。老許看出了他的失望,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
回到車內後,席曄癱倒在後座上。老許:“先生,要喝點水麼?”
“不用,謝謝。”
老許沉默地發動車子。
天氣已經逐漸暖起來,褪去了厚厚的冬衣,李綺橙跑起來十分輕快。她穿過那片早已凋謝的油菜花田,護著手裡的茶杯,耳邊扇過“呼呼”的暖風。
跑到公路旁時,她氣喘吁吁地停下,卻發現那輛車子早已開到前面的轉角處。
老許剛開出去沒多久,下意識地往後視鏡看了眼。見到在路邊的李綺橙後,他趕緊踩下了剎車。
“先生,先生……”
席曄懶懶地睜開眼:“嗯?”
“夫人在後面。”
席曄艱難地坐起身,開啟車窗,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往這邊跑來。那一刻,他也說不清是什麼心情。
這邊,李綺橙總算是趕上了。她剛才想起那個很有效的解酒茶時,忘了和老許打聲招呼就去別人家裡借茶。她也沒料到老許一個人這麼快就把一米八幾大個頭的男人給扶上了公路。
解酒茶是這邊鄉下人家家戶戶都有的。以前,男人勞作過後,就會喝點酒助興,妻子就會給他備點解酒茶,以便明天繼續勞作。這個習俗一直傳到現在。
老許很自覺地下了車,跑到一旁的竹林裡抽菸,給家裡的老婆孩子打電話。
李綺橙跑到車邊,氣息好半天才勻過來。
她將茶杯遞給他,告訴他,這個解酒茶很有效。
席曄沒說話,只是將車門開啟。
“李綺橙,我有話和你說。你上來。”他揉著鼻樑,輕聲告訴她。
李綺橙見他神智沒有剛才那般糊塗,便拿著茶杯上了車。她剛想讓他喝茶解酒,可還沒開啟蓋子,就被他擒住了腰。
他將她緊緊抱住,頭埋進她的髮間。那上面有田野和青草的味道。
“我回去了。你晚上把狗拴好,窗戶關緊。這幾天我要去外省一趟,西瓜有他二叔照顧著,記得每天給他發簡訊。”
李綺橙差點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他從她手上拿過那杯茶,適時放開她。
她抬頭,看見他眼裡有說不清的情緒。
“回去吧。”
……
那輛黑色車子越開越遠,李綺橙在那片竹林下面站了幾分鐘,等到徹底看不到車身後,才轉身往回走。
一路上,老許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席曄的表情。
他已經比之前清醒許多,只是也看不出有多開心,反而盯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剛才,兩口子是吵架還是和好了?老許也想不通。
***
街角的復古咖啡廳。
邢毅從包裡將那幾張照片和一份報紙拿出來,推到對面去,“這還是六年前發生的事情。當時我們追蹤那個團伙整整有半年,涉及的失蹤婦女和嬰兒一共有108名,她就是其中一個,也是我們解救的最後一個。”
那些照片上,都有一個共同的女人。她的臉上被打了碼,身材臃腫到能滴出油來。
席曄雙手微顫,一張一張地看。
女人怯怯地將頭埋進膝蓋,蹲坐在骯髒而陰溼的柴房,地上有著幾堆排洩物。那間狹小的柴房地上,擺著一個瓷碗,裡面還有些剩菜剩飯。女人被鐵鏈拴著,落魄得像一條狗。
還有一張,是女人懷裡抱著嬰兒的照片。
嬰兒安詳地躺在母親懷裡,吮著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