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的行一個禮,即使匆忙,阿福這個禮行的還是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你剛才笑什麼?”韋素又問了一次。他大概正處在變聲期,聲音不是孩子的清脆也不是的聲音,有點啞,聽起來並不嚴厲,倒是有幾分興味。
“回,回公子……”阿福定定神:“只是想起一個老家的笑話……”
在這宮裡,哭或笑的自由都不是自己的。今天這事,說不好,保不齊就是個大罪過。
“什麼笑話?”果然韋素又追問了一句。
笑話,笑話……阿福覺得自己的腦袋從來沒這麼空過!她就象是站在了一間空屋門口,急忙想從這屋裡掏出東西卻什麼也摸不出來!
“就是……”阿福乾巴巴的說:“就是說,包子和米飯打架,包子身強力壯,把米飯打趴了。米飯叫了幫手去找場子,結果路遇肉丸,就把肉丸狠揍了一頓,揚長而去,甩話說,就算脫了衣服也照樣認識你,照打不誤……”
一陣風吹過來,欄杆邊小桌上擺的幾本書,攤開的書頁被吹的嘩啦啦的作響。
固皇子沉默,韋素也沉默著。阿福覺得嗓子裡乾澀的簡直象是噎了一團爛茅草。
這什麼笑話啊——這兩個人可不是能隨便唬弄得罪的,搞不好,今天要掉半條命!可是剛剛腦子裡就只抓著了這麼一個還算得上是笑話的,這還是因為早起吃了南瓜餡兒的包子恐怕才記得。
過了半晌,忽然韋素哈哈笑了起來,連固皇子也唇角上揚,一張沉靜如畫的面容瞬間鮮活起來,彷彿是微風吹拂過的一池春水,漣漪盪漾,美不勝收。
敢情這兩位是才反應過來啊——
阿福肚裡嘀咕,這反射弧也忒長了點兒。
“我說,這,這包子脫衣服……哈哈哈,是肉丸,敢情兒這還是個肉包子!”
韋素笑的前仰後合,全沒了貴公子的風範。固皇子聽他笑的都快喘不上氣來了,才擺了一下手:“行了,你的風寒還沒好,小心再咳嗽。”
話雖這樣說,他自己臉上的笑意也沒退。
“你認識字,是吧?”固皇子問。
阿福謹慎的說:“認識少少幾個。”
韋素一邊拭眼角一邊問:“嗯,你剛才在瞧書?書上的字能認識嗎?”
這個人怎麼這樣多嘴呢?固皇子才是阿福的大BOSS,但他是看不到阿福剛才在盯著書頁看的。
“認識……幾個。”
韋素點點頭,招了一下手,遠遠的在花牆那邊的兩個小宦官走過來,他們動作麻利把手裡捧的墊子放在一旁花壇邊的石凳上。而固皇子好象眼睛根本不盲一樣,很準確的,很自在的,坐了下來。
“念念吧。”固皇子說。
呃?
阿福試探著把那本書拿起來:“念這個?”
“嗯,唸吧。”
阿福捏把冷汗,認真的從這頁開頭開始看。
“只見場中那大漢,身高九尺,身寬體闊,手持一柄寶劍,寒光閃閃,騰挪之際卻又極靈活,兩人只一個照面,也不多言便交上了手……”
這是一段很激烈的打鬥,可是被阿福聽起來又和軟又平緩的聲音念起來,感覺十分怪異。韋素又忍不住笑,不過這次他並沒有笑的那麼失態。
阿福尷尬的停下來,韋素止了笑,問:“怎麼不念了?”
阿福尋思著你笑的這麼磣人還要問別人?不過當然她不能這樣說,只能說:“下面的字……不認識。”
韋素不知道信了這句話沒有,但也沒有讓她再繼續念下去。
“已經難得了。”他轉頭問固皇子:“你覺得呢?”
阿福大著膽子抬頭看一眼。
陽光熾烈,韋素和固皇子都是典型的書生樣子,一個長的白,另一個更白。固皇子的面板白的幾乎象瓷器,不,象玉器,那麼晶瑩,彷彿鍍著一層水晶的膜,光華四射。要是沒有陽光,大概這種沒有血色的白看起來絕沒有這麼動人。
阿福又把頭低下去。
韋素說:“好了,終於有件有點兒意思的事兒了。我說,這個丫頭不錯,我來不了的時候,就讓她給你念書,你覺得如何?”
固皇子微微笑著,看起來脾氣極好的樣子:“你的嗓子好好養著吧,我聽楊嬤嬤說了,這時候要是壞了嗓子,一輩子就跟個破鑼似的再也好不了。我這裡沒事,你不用掛心。至於這個丫頭嘛,雖然識字不多,可是說說笑話也能解悶,對吧?”
固皇子是真的笑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