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就吐了那麼一次,其他時候能耗吃又能睡,一點妊娠反應都沒有——
她從道旁揪了一片草葉,已經泛草乾枯,不像青綠的時候那樣柔軟,摸起來是乾脆,輕輕折一下,應該就會斷了。
李固輕聲問:“怎麼了?”
“嗯,冬天了。”
這兩天天氣像是在蘊雪,天陰沉沉的,風並不大,也不特別冷。李固穿著一件葛色綢面的貂裘,風領豎起來,襯著一張臉說不出的俊秀,明明是冬日,卻讓人覺得暖暖的溫文。
“好像要下雪了。”阿福說:“得吩咐人把柴啊炭啊的備好。”
“這個不必你操心。”李固說:“你只管好自己就行。”
又來了……
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問,只要吃好喝好睡好——
阿福一邊在心裡嘆氣,可一邊又覺得……幸福的冒起小泡泡來。
很甜蜜。
她沒想過,沒奢望過,可以有這樣的甜蜜。
少時曾經憧憬過,嫁人,持家,生子,平順而安穩,那是生活……那並不是幸福快樂。
是的,人們每一天都在生活。
可是幸福與快樂,和平安的生活並非一回事。
李固每天都會陪著阿福在莊裡走一圈。看的時候已經覺得很大,真的走起來,這種感覺更加強烈,這個莊子頂得上十個八個王府了,而且山上不比城中,這裡的草木不像城裡那樣精緻而文弱。山上的石頭也好,樹也好,水也好,都顯得那樣鮮活潑辣,沒有仔細的修剪,也沒有人精心照管,可是生命力特別旺盛,生長的無拘無束。而人到了這裡,似乎也沾染了這種生命力。連李固的臉頰都不似往常清瘦,顯得略略豐潤了一點。
“累不累,回去吧?”
阿福點下頭。
再向後,就是……
阿喜住的地方拉。
阿福往那兒看,隔著遠遠的樹叢,能看到一角屋簷。
楊夫人把阿喜安置在那裡,形同軟禁。每天有人送飯,可是阿喜想要從那裡出來卻不容易。楊夫人的原話是:“朱姑娘需要靜靜心,學好了規矩自然就可出門了。可若是規矩沒學好,反而在山上住的性情更散漫了,那可不美。”
阿福有時候覺得心中不忍,可是楊夫人毫不動搖:“夫人,朱姑娘要是還那樣性情,將來不管嫁到什麼人家,都未必能討好翁姑,相夫教子。要是夫人現在心軟,那不是對她好,是在害她了。”
朱夫人也跟著幫腔:“阿福啊,楊夫人說的是,阿喜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又性子嬌縱了些,所以也才劉家闖了禍的。楊夫人是宮裡的老人了,由她來教導阿喜,那是再好不過——要是她改了性子,將來能踏實過日子,將來我到了地下,也能見你父親和大娘啊,要不然的話,我可跟他們怎麼說呢?”
臉上微微一涼,阿福仰起頭來。
鉛色的雲層看起來沉沉的壓在莊後山峰的頂上,碎雪打著旋兒落下來。
“真下雪了。”
李固攬著她的腰:“快回去吧。”
屋裡地龍燒的極暖,瑞雲替阿福脫去外面的大衣裳,將手爐捧了來,又端了熱熱的紅棗茶來。李固脫了大衣裳,聞著棗茶甜熱的香氣,笑著說:“給我也倒一盞來。”
紫玫過來說:“夫人去裡間坐吧,比外頭暖和。剛才楊夫人還來問過呢,夫人出門走走使得,可是時間也別長了。”
“我也沒覺得累。整天都不動,也就早晚出去走走。剛才回來時下雪了。”
紫玫看了外面天色:“只怕這雪不小呢。咱們房子不怕,不知道周圍那些農家的茅舍草屋能經得住這樣的大雪不。”
晚上雪下的大了,風也緊了起來,窗紙簌簌的響。李固和阿福相依靠在床頭,李固輕輕替她梳理頭髮,一把秀髮握起來光華豐潤,讓人愛不釋手。
阿福靠著他打了個呵欠,輕聲說:“睡吧。”
正文 五十六 冬日 二
說是要睡,燈還燃著,欠起身就能吹滅,可是兩個人誰也沒動。
“這一下雪,只怕路不好走。”
阿福想,不走正好。
李固唔了一聲:“雪停再走。”
“雪停了路更難走。”
她這句話接的急,李固回過味來,笑眯眯的說:“捨不得我啊?”
阿福本來想說誰捨不得誰,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這一去,難道要讓我自己在荒山野嶺的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