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陛下分庭抗禮的燕國皇帝是最無足輕重的人物一樣!
那禁衛瞧了慕容暐一眼,又瞧了瞧那人群湧動的方向,似乎漫不經心地說:“哦,這些人準是跟苻詔去太廟了。苻詔喜歡漢人的東西,打了勝仗總要去太廟告訴列祖列宗的——”說到這裡,他突然笑了起來,瞧著遠處的眼睛閃閃發亮,“可是其他氐人老爺可不太喜歡,他們嫌漢人的儀禮沉悶無趣,平時能躲就躲,瞧,行唐公不就過來了?”
行唐公苻洛是苻秦最為武勇的宗室,極為能征善戰,據說一拳能打死一頭健牛,慕容暐遠遠覷著卻也不覺得來人的身軀如何高大,只是行動間步子比較有力而已。身邊那個老兵卻突然“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問那禁衛:“噯,你在宮裡當差的——我聽說行唐公上回在陛下面前鬧了笑話,可是真的?”
那禁衛也笑了起來:“是呀——行唐公打了勝仗,苻詔要賞他,特地從琅孉閣檢了一套兵書,不想行唐公一聽要讓他念書,愁眉苦臉地跟苻詔說‘難道陛下因為我打了勝仗反而要罰我麼’,苻詔又氣又笑,最後還是把書賞給他了。”
饒是慕容暐心思鬱結,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禁衛卻不說了——原來那行唐公四下張望了一陣便直直地朝這邊走了過來,慕容暐原還有些愣愣,瞧四周的人都跪下了才突然明白過來,慌慌張張地也跪下了,只是到底做不來這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吶吶。
好在那行唐公似乎也不計較,聲音裡聽不出表情地發了句話:“都起來罷。”慕容暐這才稍稍放心,又等身邊的人都“窸窸窣窣”地起了才低腰斂手地站了起來,起來時趁機打量了這個威名在外的苻秦宗室一番:一身的青色朝服,用料和文飾都極奢華,腰帶的帶扣上還鑲了顆鴿蛋大小的明珠,在陽光下眩得讓人睜不開眼,五官卻只是尋常武將的樣子,此時正微抬著下巴看他,半天才說:“你便是慕容暐?”
慕容暐無言以答,只得苦笑著說了聲“是”,那行唐公也不看他,只說:“想必你也知道了,這周圍一大片都是陛下為你們準備的宅子。喏,那邊最大的一個,就是你的。和鄴宮是不能比了——聽說你在鄴宮養了四千多個女人?”說到這兒才拿眼睛瞧了他一眼,可也只是一眼便扭過頭去了,聲音極冷淡地說:“不過也還住得人了。呆會兒我叫人帶你去新宅子,總之,只要你安分,大秦虧待不了你,要是不安分——”
慕容暐聽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可又不敢不道謝,正想閉了眼睛“謝主龍恩”,卻聽苻洛說:“行了,陛下的話我說完了。哼,若論我的意思——”
“陛下讓行唐公傳旨的時候,說讓新興侯‘既來之,則安之’,還說晚上在明光殿為故燕君臣接風洗塵——行唐公方才添油加醋,還不算自己的意思?”
聽到這個聲音,苻洛和慕容暐都是一驚,不過苻洛的表情很快鬆弛下來,朝來人——一個文官模樣的人——大大咧咧地說:“我道是誰,原來是趙整趙大人——您不是跟苻詔一樣,最喜歡漢人的禮呀儀呀的麼,怎麼也溜出來了?”
那“趙整”聽了也不惱,只是一臉的笑:“不敢不敢,下官同行唐公一樣,也是王命在身——”說著便收了笑容,同慕容暐說:“聽說新興侯的幼弟病得厲害?陛下記掛得很,說新興侯初來乍到,要尋良醫好藥恐怕不容易,特地讓我帶了太醫來。”
慕容暐這才瞧見他身後跟了一個太醫模樣的人,自然謝之不盡。趙整卻不理他,轉身同苻洛說說笑笑地走了。慕容暐站在原地,過了好久還能聽見漸漸消散在桃花香氣裡的笑語——
“陛下讓我安撫慕容暐,又說‘我有兵’,自然是讓我軟硬兼施的意思!”
“唉,行唐公啊,陛下說的是‘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 想看書來
第七章 清夜月(上)
到了晚上,宮裡就派人來請新興侯慕容暐入宮赴宴了。
一身秦臣裝束的慕容暐帶人出了門,正想招呼早就候在門外的秦宮禁衛,為首的那名禁衛卻搶先跳上了臺階,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笑嘻嘻地問:“侯爺,走罷?”
慕容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又是你?”
那名叫“宣昭”的禁衛瞧了他一眼,笑:“不瞞侯爺說,宮裡宴會的時候,呆在宮裡的人可以多喝幾杯酒……方才摴蒲決勝負,宣某擲了個雉,可是那人卻得了個盧,宣某隻好願賭服輸。”
慕容暐聽了一愣,半天才失聲笑了起來:“如此便煩勞宣護衛前面引路,可不敢再耽誤宣護衛和列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