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靈魂被抽空了。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明明走得那麼平穩,卻彷彿下一秒就會倒下。雨絲細密地落在他臉上,淌過微微高起的眉骨,淌過黑洞般幽深的雙眼,淌過瘦削流暢的下巴,匯成沉甸甸的雨水,一滴滴往下落。
他怔怔地看著我,然後伸手將我抱進懷裡。雨傘落在地上,發出噗噗的聲音。他的身體要比我冰冷上數倍,讓我一貼上就瑟瑟發抖。他緊緊抱住我,汲取著我身上的溫暖,沒有言語,沒有聲音卻彷彿就算這般在冰冷的雨中站一輩子也無所謂。
我忽然有些害怕了,恐懼像毒蛇般從他身上鑽出來,爬進我心裡。我緊緊反摟住他,顫抖著,瑟縮著,窩在他懷中,也是哪怕一輩子也無所謂的奢求。
“臨宇……臨宇……臨宇……”他忽然用沙啞的聲音叫我,一遍遍地叫,彷彿發出聲音的不是他的喉嚨,而是他的靈魂,“臨宇,我愛你……”他說,“我是那麼……那麼愛你……”
我真的好害怕,緊抱著他的腰,一遍遍回應:“我也是,我也是……那麼愛你……亦寒,我真的很愛你……”愛到胸口都發痛了,所以,求你不要說出讓我絕望的話,求求你……
可是,他還是說了,用沙啞的聲音,斷續著說:“臨宇,我不可以死……我死了還有誰能保護你,臨宇……我不想對你放手,死也不想放……可是,如果說世間還有比放手更可怕的事,那就是離開你……”
我被揉嵌在他懷裡,冰冷的雨絲打在我臉上,耳朵上,脖頸上,好冷,真的好冷。亦寒,我可不可以把今天當作一場夢?一場冰冷無情的噩夢?
他把臉埋在我頸中,溼熱的感覺慢慢沿著鎖骨流淌,寒冷和灼燙,兩種渾然相反的煎熬在我心底糾纏,流淌:“臨宇,臨宇,我真的好愛你,我怎麼可能讓自己不愛你。可是,如果愛你的代價是永遠離開你,我……寧可不愛。我答應過會永遠陪著你,哪怕你只是我的主人,哪怕看著你嫁給別人,哪怕……我再也不能愛你,我也絕不會離開你……”
他低下頭,用冰冷的唇一遍遍絕望地吻我:“臨宇,以後,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絕不能愛上,絕不能動情的主人……臨宇,臨宇……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能這樣抱著你,我再也不能這樣親吻你,我再也……不能這樣呼喚你……”
說完這句話的亦寒,渾身冰冷的亦寒,緊緊抱著我的亦寒,緩緩地倒了下去。他的嘴角溢著血絲,臉上是失去一切的絕望和悲傷,倒在這綿密寒冷的雨絲中,孤寂清冷。
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他一定是受了太久的煎熬,神智迷糊,所以才會說那麼多平時絕不會說的話。所以才會在我面前倒下去,讓我恐懼。
很久很久以前有那麼一首詩:我愛你,但我不能說出來。我怕說出來,我就會死去。我不怕死去,我只怕我死了,就沒有人像我這麼愛你。
符御太瞭解亦寒,而亦寒太瞭解我。我可以跟他同生共死,卻不會在他死後拋卻雲顏的安危,子默的期望殉情,所以他捨不得丟下我孤獨寂寞,更捨不得背棄我們永遠的承諾。
曾經,他願意用他的一切甚至生命來換取我們的一世情緣,如今,卻要用這一世情緣,換取留在我身邊的五十年。
亦寒,亦寒……我在細雨中抱住昏迷的他無聲哭泣,我穿越兩次時空才重新找到你,我遍嘗愛恨情仇才重新愛上你,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依舊不能在一起?為什麼我們的愛,總是那麼卑微,那麼絕望,那麼……身不由己?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愛到痴迷
卻不能說我愛你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不能說我愛你
而是想你痛徹心脾
卻只能深埋心底
“公子……”清冷壓抑的呼喚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猛地回過神來,聽到他在對我說:“公子,你好好休息,屬下先出去了。”他快速地說完,然後逃一般地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聽著門的噼啪聲,知道他仍是沉默地守在門外;我聽著門的噼啪聲,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曾經的愛戀,纏綿,彷彿都是上個世紀的事,唯有……我輕輕挽起左手衣袖,那裡有一個月牙形的玫瑰色印記,它是擇主儀式後唯一留下的,我和他咫尺天涯的證明。
真正的痛苦,怎麼可能暢快地哭泣,根本……連說都說不出來……是誰曾說過這樣的話,是誰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