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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時世!千百年來,中國人都是在權謀傾軋中過過來的。項羽已死,能活下來的是劉邦!

可正因她不是譏刺,只是訴說一個真相,用一面鏡子讓文翰林照出自己,讓他自己的尊嚴向自己的心做最強烈的自刺,這反省之痛才更讓文翰林無從閃避。

——文翰林自己也不願看到這樣的自己。

說起來,“袖手談局”文翰林在江湖中時時遭人諛陷的倒是他的君子之風的。但他鄙視他們——以自知自己是個“小人”的心態鄙視他們。而袁老大輩視他為小人,他也在心底反譏笑他們——以“小人”的心態譏笑他們。只有蕭如,只有蕭如能夠這麼深地刺傷他。

文翰林心中大痛,痛極而怒,他忽一拍掌,兩袖相搏,一聲脆響就已在他掌間振了出來。

那聲音聽來不大,卻所傳極遠,這是正宗的文府心法,文翰林就是憑這‘玉堂金馬’心法以馭“袖手刀”、“淡局步”和號稱“玉堂金馬九重深”的真氣而獨步江南的。

他神色一肅,冷哼一聲“殺!”

他那一擊掌後只聽到從這山坡之上到對岸疏林和坡下樹叢中的道路沿途斷斷續續地響起了一連串的擊掌,似代他傳令——他已命畢結與文府精銳盡折胡不孤‘秘宗門’與袁氏‘長車’!

坡下果有一聲聲的慘叫傳來,文翰林還在得意而笑,金日殫卻忽然失色而愕。

坡下密林中畢結聞聲一振!

——單以文府人馬,此次伏擊轅門原本不足。他們為圖必勝,所有精銳之師幾乎已全壓在對岸困殺“長車”之陣中。他所仰仗圍襲胡不孤與‘秘宗門’的人原是秦相在北使完顏晟手下借用來的“金張門”下的二十餘個高手。

——胡不孤一聞“長車”有警,看到蕭如在山坡上的綠帛磷幟,就帶人奔襲坡上以救蕭如。他欲救出蕭如後過河同助“長車”。

今夜轅門中伏,以他謀算,已知只有暫退方為上策。

但他才到坡下密林中,就已中畢結之伏。

好胡不孤,預警在前,先已飛身而起,直擊畢結。拖著受駱寒劍意侵傷胸前重穴之傷以一人之力飛襲迅擊,攻得埋伏的畢結與金張門高手都有些猝不及防。

他的‘吾道不孤’大袖與‘匹夫真氣’已傾力而出,如此他手下秘宗門殘餘的不足二十之好手才有機會護住十七、八個受傷的夥伴,於密林中佈陣自保。

秘宗門的陣勢果然了得,只見他們在林中才才成陣,就已足以抗拒‘金張門’突然之襲。胡不孤本只要退回陣中,得秘宗門之助,兩勢相輔、必然勢張,但畢節卻已困住他於秘宗陣外三丈之處。

那邊‘金張門’與秘宗子弟已陷入慘烈搏殺中。金張門高手果然不俗,加上秘宗門遭駱寒重創在前,所以深林密鬥,戰況極慘。胡不孤一顆大頭上冷汗滴滴而下,他已認出出手圍攻的乃是北朝強手,一雙小眼緊緊盯著畢結,忽開口道:“文府這次算計很深啊。”

畢結哈哈一笑,雙眼卻緊盯著胡不孤碎袖中的一雙手,不敢稍懈。

胡不孤冷然道:“但你畢竟是外姓之人,縱親為文昭公前輩外孫,全力相助文府文翰林,也不過徒然為人作嫁而己。”

畢結神色一寒,他不是甘居人下之人,這話自然也說到他心裡。但他也是分得清輕重緩急之人,自懂得一時隱忍,徐圖大業,怎會為胡不孤片言所動?口裡淡淡道:“胡先生看來是傷得不輕,不只身手有礙,連腦袋也糊塗了。我和翰林兄誼屬至親,我們的家門之事,就不勞先生操心了。”

他年紀不大,但一身功力承襲兩家,虛其心而勁其節,當日與耿蒼懷一校,已顯其不俗。

胡不孤雙手中指在袖中往復掐算,卻也算不出如何出手才能在這少年手下率眾逃出生天,何況,林外就是文翰林布就的天羅地網。

他們就這麼冷冷對峙,俱欲圖以一擊搏殺對手於傾刻。只見畢結額上的疤痘在隱約月色下清晰可見,一張臉上卻血氣漸盛。胡不孤那一顆大頭卻在這初冬的冷風裡冷汗滴滴、滾滾而下。兩人俱在算計著對方的疏漏。

他們忽然出手,空中只聽‘砰’然一響,他二人卻已一擊而退,稍一喘息,一個轅門高士,一個名門少俊,就已再度躍起,住復對決,不肯稍退。

華胄卻是悄悄地溜下的石頭城。他適才侃侃而談,以一席言熄盡宗室二老爭雄之心,局面看似平靜,但他心裡的緊張只怕料較被伏之米儼、常青與胡不孤猶甚。

只為他知道,能不能一挽轅門頹勢,此時此夜,只有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