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棋子落坪聲響起。
這小小茅舍佈置得倒很雅緻。
棋室門外一幅對聯:
名利乃空談,一場槐夢,試看棋局情形,問誰能解?
古今曾幾日,半沼荷花,猶剩鬱金香味,慰我莫愁。
字跡上半聯張狂有力,下半聯清逸瀟灑,卻是不同一人手書。
裡問,王小二枯瘦如麻稈的手正越過那「觀棋不語真君子」的橫楹指向棋盤,嘴裡大呼小叫:「下這裡下這裡,再一步就可以把他圍死了!」
換來對面那個男子沒好氣地朝他一瞪。
對奕之局已不在天上,對奕之人也換了形貌。
右首之人,白衣輕裘,俊美中帶了九分的貴氣,正用他漂亮的眼睛狠狠地瞪視前來攪局的餓鬼。
左首之人,青衣布袍,溫文中卻帶有一絲靈黠,清秀的眉目只專注於坪上之局,對身周之事倒不甚在意。
軒轅鳳辰與左靜言在崑崙山底與鬼差抗爭一年有餘,負傷無數,幸得地府的大部分力量也要拿去對付因鬼門被破而返回人間真正作惡的惡鬼,戰鬥力被分散了不少,他們才能勉強支援抵抗了這許久。
但……叫軒轅鳳辰擔心的並不是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他擔心的是握在自己手中的軒轅劍已經黯然無光,對鬼差的傷害力也越來越小了。
這一年來只是砍砍砍、殺殺殺,手早巳痠軟無力,劍早巳不成招式,但每每看到左靜言焦急而欲言又止的神色時,他總是咬緊牙關,用實際行動來表明他還要撐下去的決心。
左靜言只能苦笑。
事已至此,就算自己再跟鬼差回去,他們也不可能放過軒轅鳳辰的。
軒轅鳳辰所選的這一條路,是把自己和他都逼到無境可退的死路、絕路。
不過一路有他相伴,倒也殊不寂寞。
每每劫後重生,互相緊摟著舐舔傷口的時候,就總覺得人生如此,也不枉此行。
用了九分的痛苦去換那一分的甜,那甜更是泌入心肺,縈齒掛懷。
只是,就算這樣的日子也不能持久了。
那日,閻君歷時一年,把從獄中逃脫的惡鬼夜叉、羅剎雙雙追捕回地府後,親自點兵殺上崑崙。
用了「地陷」一訣,讓輕飄的鬼都沒辦法自泥潭中脫身,左靜言已經拼命向上拉拽半陷入地下的軒轅鳳辰了,可兩人仍舉步維艱,軒轅鳳辰用已經黯然無光的軒轅劍刺入地下,卻毫無反應。
鬼差們祭起的天羅地網已經當頭罩下,心知大限已到的兩人只緊緊相擁,不再抵抗。
突然,一陣清風攝走了軒轅鳳辰手上的寶劍,正當軒轅鳳辰為失卻手上的寶劍而驚訝,為大限將到而傷心的時候,天空中突然五色雲霞擁集,一位以雲霞為帔,面容美麗而端莊的神女出現在雲端。
她面目姣好,婉如二八好女,可是頭上卻雲鬢高挽,不做垂絛少女打扮,符合她大地之母的身分。上半身是一個美人的身體,螓首輕點,香肩微露,玉臂平伸,下半身卻是一條巨大的蛇尾,在空中輕輕擺動,尾尖垂點於地面。
軒轅鳳辰立刻就覺得本來一直在下陷、幾乎就可以這樣把自己拖到地獄去的無止境下沈停止,有一種溫暖的力量自土壤中湧出,地上的每一粒土壤,每一棵花草樹木都為之欣欣向榮——那種感覺,就如在拿著風神棲身的琥珀靈珠時一樣,有一種來自自然的柔和溫暖。
「發生了什麼事?要讓你們打擾到我朋友的清靜之地?」
雲端上的女神緩緩發問,聲音祥和,卻有一種叫人不敢輕忽的莊嚴,閻王聖君立刻搶出隊來,在神的面前伏首為禮,回稟道:「娘娘,只是有一個小小凡人和一個刁鬼破了地府的結界之門,現在我們正打算捉拿他們回去領罪。」
面色黝黑的閻王表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不過他肚子里正暗自叫苦。
那個據說是人間皇族的青年,手上拿了一把軒轅神劍就已經害他又損了不少鬼兵鬼卒了,為什麼還會因為捉拿他們的緣故引來了上古神只?
女媧娘娘雖然從不插手管他們地府的事,可是他的轄地卻全在娘娘的掌控之下,土之元素的力量是她的根本。
「哦,是這處嗎?」
雲端上的神只是輕輕一擺尾,爭先恐後向她獻殷勤的土地已經將那個被修補得破破爛爛的鬼門關顯出來了。
「只是這麼一點小小的過失,閻君好像太小題大作了一點兒?」
蛇尾一擺,一道金光加護,那被軒轅神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