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有點孤僻的小弟弟。
每當馮軍被大班的哪個男生欺負哭了,梁三麗一定要領上弟弟,氣勢洶洶地到那個班去,找人家算帳。
可是,每次的結果都一樣:她剛剛站到敵人面前,還沒等說話,就已經氣得全身發抖,“哇哇”大哭起來,受到敵人一陣嘲笑。
他們喊她“六指兒”。
她的右手上多一根手指頭。
上中學之後,馮軍漸漸發現他這個小姐姐其實很弱小,根本無力保護他,他就不再依靠她了,更多的時候他都躲開她,一個人獨來獨往,也輕易不向姐姐吐露他的心事了。
而梁三麗總是不放心,總是追隨他一起上學、回家。
就這樣,他們一起讀完了中學,一起考到了北京,馮軍學攝影,梁三麗學醫。
馮軍揹著姐姐輟學了,開始在北京藝術圈裡混。梁三麗知道後氣壞了,可是她根本抓不到他的影子。
那以後,梁三麗簡直成了馮軍的父母,一天到晚給他打電話,心都操碎了。
很快,梁三麗就畢業了,她被分配到航州市藥檢局,可是她放棄了這份舒適的工作。為了照顧弟弟,她留在了北京,開始了辛苦的打工生涯。
和輟學一樣,馮軍在做變性手術之前,沒有跟任何人商量。他只給梁三麗的手機上留了一個簡訊,說他和幾個朋友到西藏拍照片去了,然後就沒有了音信。
梁三麗打他手機,始終關著。
那段時間,梁三麗吃不好睡不好,根本沒有心思工作,被她所在的那家藥廠辭退了。
她竟然是在媒體上看到弟弟做變性手術的訊息的。
當時,她如同五雷轟頂,完全傻了。然而,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她是學醫的,她知道,只要做了變性手術就不可以再更改過來。
馮軍就是在北京一家知名醫院整形外科做的變性手術。
手術除了切除###和睪丸,尿道移位,製造人工陰道,還有增大乳房,修改臉、頸、顴、額等面部骨骼,縮小甲狀軟骨,調整聲帶,電解除毛等附加手術和療法。
前後用了半年時間。
接著,還要大量服用雌性激素……
馮軍變成馮君之後,梁三麗只見過她幾面。而她的父母已經氣得和她斷絕了關係。
第一次見面,梁三麗坐在已經完全女性化的弟弟面前,一直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父母的一個錯誤,我不過是把這個錯誤更改過來了而已。我不願意一輩子都做一個錯誤的人。”馮君淡淡地說。
回到住處,梁三麗拿出弟弟小時候的照片,一邊看一邊哭。
她並沒有像父母那樣對弟弟由愛生恨。
在她心中,弟弟還是她的弟弟,永遠是,只不過他病了。
不過,一個人轉換了性別,就是改變了本質,她過去那個英俊的弟弟畢竟不存在了。老天似乎僅僅是作為補償,給她送來了一個怪模怪樣的妹妹。
那段日子,梁三麗的精神受到了很大刺激,漸漸變得消沉,緘默,古怪。
馮君極少和她見面,她也極少能捕捉到馮君的行蹤和訊息。
她強烈地思念那個已經消失的弟弟,時時刻刻被痛苦煎熬著,總是幻想,有一天,過去的那個弟弟能夠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肆拾玖:第十一根手指(2)
讀小學的他扎著鮮豔的紅領巾,虎頭虎腦地跑來了……
讀中學的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故作深沉地走來了……
讀大學的他揹著相機,長髮飄飄、風度翩翩地走來了……
她知道,這永遠不可能了。
絕望之餘,她又想,要是天天能在夢裡見到他從前的樣子也好啊。
可是,夢無法駕馭,也無法預定。
說來也怪,自從弟弟變性之後,她一次都沒有夢見過小時候的他。她夢見過他幾次,都是一張化了妝的怪兮兮的女兒臉。
有一天晚上,天陰著,梁三麗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發呆。
突然,她的大腦裡迸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奇想:夢能不能控制呢?
她剛剛萌生這個念頭,天上就響起了一聲炸雷,整個樓房都搖晃了一下!
她抖了一下。
不過,這雷聲並沒有改變她的心思,她繼續想下去:
從古至今,夢始終是人類的一個謎。
關於夢的生理機制,人類很少研究。可以說,人類一直不明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