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地看著殷碧涵,沒有否認。
他的確該,道歉的。
如果沒有他的任性,她又怎麼會奄奄一息地在床上躺了那麼長時間?如果他能更強一些,又何至於需要用她做誘餌讓自己逃脫?
自責,如出生在陰暗潮溼裡的青苔爬滿了他的整顆心。
殷碧涵看著他的表情,知他在想些什麼卻沒有開口安慰他。“陛下密令我來此,一為照顧殿下,二為查探盜匪。如今盜匪既滅殿下也無恙,是以碧涵會在幾日內啟程回安陽。”隨著殷碧涵緩慢虛軟的聲音,
她只是在單純地告知。
李玥吟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她不需要他的首肯,甚至不需要顧及他的感受。她只是來這裡做了該做的事,然後現在又來告訴他,她要走了。
沁雅閣裡,殷碧涵向他請辭那一天的感覺突然又清晰地回來。
不同的是,那時的他甚至還在猶豫自己是否想開口留她。而他現在卻很清楚,即使他開了口她也不會留下來。
突然有些明白,他的父君總是用不冷不熱的面孔對著他的母皇。
因為不想得到比起得不到,實在是好太多太多了……
“好。”毫無意義地應了聲,李玥吟抬起眼看著她,“好好養傷。”只用了一瞬間,他便又恢復成那個雍容華貴、英姿勃發的皇子。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離去,沒有看見床上那人眼睛裡清楚明白的失望。
“只是那麼簡單的幾個字,為什麼……”輕若耳語的話語消失在一陣突如其來的咳嗽聲中。
少年倒退著,用被頂開門進來。他一手託著裝了藥碗和蜜餞的木盤,一手拿了藥膏和紗布。聽見殷碧涵咳嗽,連忙將東西放到桌子上,撲到床邊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姐,你覺得怎麼樣?”
彷佛是因為壓抑得太久,一陣輕咳引起她猛烈地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樣,她直咳到氣都喘不過來的時候才停下來。
“姐……”少年拍著她的背,一臉的焦急卻是束手無策。他猛地跳起來說,“我去叫大夫來——”
殷碧涵向後倒在枕頭上,輕淺卻快速地喘著氣,一邊將剛才咳嗽時捂住嘴的手伸進被子裡。
少年眼明手快地捉住她的手。
殷碧涵微皺眉抬眼看著他,卻終於抵不過他的眼神,放棄似的任由他把她的手拉出來。
她的手心裡,一片紅色。
少年的眼睛黯了下來。
“比前兩日好多了……”殷碧涵笑了笑,只是更顯虛弱,“傷了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淚珠在少年的眼裡凝聚,然後一滴一滴落下來,“都是我不好……”
殷碧涵實在沒氣力多說話,只是看著他。
“如果,如果不是我自作聰明……那天,我就可以跟著你們……我可以留下來。你就,你就不會……”少年越說越是傷心,淚水不斷地從他眼睛裡湧出來,落在被子上。少年低著頭,用袖子猛擦自己的眼睛,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殷碧涵有些怔愣地看著少年。
這幾天他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她,這幾天他也一直落落寡合,這一切殷碧涵都看在眼裡。但是直到他說出這番話,殷碧涵才知道他這些天在難過些什麼。
殷碧涵經歷了些什麼,只有她最清楚。自從她有記憶以來,從沒有和死亡如此貼近,又如此遙遠。
縱然沒有親身經歷,貼身照顧她的少年也該大略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就是這樣,他竟然在為了沒有代她身受這一切而後悔。
她從不厭惡沒有忠誠,或者棄主另投的小人,因為她自己就是自私的奉行者。她所在意的,一直就是自己付出的感情應該得到相應的回報,她唯獨不能接受感情的欺騙。
眼前的少年用他的眼淚告訴她自己的心意。於是,再大的介意也只能被他的眼淚衝得煙消雲散。
“那些人為了逼我說實話,”殷碧涵輕輕閉上眼睛,“在我面前輪暴了幾個男子。”
少年雙肩一僵。
“我看著那幾個男人的眼神,從恐懼,到怨恨,最後死寂。”殷碧涵虛軟無力的聲音飄散在房間裡,“然後,她們又當著我的面,將那幾個男人切成了碎塊……”
殷碧涵緊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她不能想象,如果李玥吟遭遇到這種事會怎樣。
她同樣也不能想象,如果那些男人裡有一個是眼前的少年,她會是什麼樣的情緒。
殷碧涵輕輕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