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6部分

理想主義,那種“相信未來”的激昂,是“苦難”本身無法自生的。

溫馨的愛的光亮在前方導引,想象的力量定會在現實中留下不朽的碑銘。於是,秘密地溫習《金薔薇》,就有了生命熱力開花綻放的歡樂,儘管這一切僅僅被壓藏在內心世界,成為一代人的隱衷。

默默在1988年認為:“新的年輕一代與俄羅斯精神沒有患難之交,因而與之隔膜。”大致情形如此。但是他當時也許沒有料到,現在已成中年默默們的對青年的影響亦不可低估。如果沒有他們對“受難”的推崇,很可能就不會有那麼多中國青年對蘇聯時期“流亡”知識分子的近乎狂熱的追捧,以至於蘇俄文學在他們眼裡只有“流亡”作家作品這一種樣子。在我接觸過一些本科生和研究生中,有為數不少的人習慣於把索爾仁尼琴、帕斯捷爾納克等名字頻度極高地掛在嘴邊,而稍加具體地研討起來,除了《古拉格群島》、《日瓦戈醫生》等與反對專制背景下的人格良知主題相關的作品之外,他們對俄羅斯民族文學甚至僅僅在蘇聯文學時段內的整體狀況幾近無知。默默先生更不會料到的是,本以人道或人性的受難為核質的一部分蘇俄文學作品,在今天的偏執性片面化的接受之中,“愛”與溫慰正在被情緒化閱讀所抽空,愛感被置換為“仇視”、“敵對”;而“怕”或曰敬畏,也有可能被扭曲理解為恐怖和“反恐”。本是向光取暖的希冀,卻總是不乏有人喜歡作一味地朝陰溺暗的理解。彷彿只有“恨”才能產生深刻,難道“愛”是膚淺的嗎?

“就此而言,重溫《金薔薇》恐怕仍為一門功課。”默默先生在文章結尾的話用在這裡同樣合適。

巴烏斯托夫斯基享年76歲,1968年7月14日逝世與莫斯科,遺體安葬在塔魯薩市他自己的別墅裡。葬禮舉行的那一天,市民們傾城而動,這位倍受愛戴的作家贏得了應有的尊敬。“大地就是一座寶庫,裡面保藏著許多像這些星星的金色睫毛一樣的寶物。我相信,生活為我們準備了許多迷人的事物、會見、愛情和悲哀,歡樂和動盪,我青年時期的偉大幸福就包含在這一預感之中。”他用心17年寫成的六卷本散文體自傳性長篇小說《一生的故事》,新近已經有了精美的中譯本。他說,《金薔薇》就是《一生的故事》,就是《一生的故事》的一部分。這裡的深意是,他自己一生的感情和道德要求始終就是《金薔薇》式的純潔深厚之愛。他特意告訴我們,他希望“讀者能體驗到在過去歲月裡支配我的那種情……感覺到我們人類生存的重大意義和生活的深深魅力”。《金薔薇》作為蘇俄文學人類之愛的本位的精髓,應該在如今這一代讀者這裡得到正面的闡釋。傳達了繁星般的世界文學名家名作所涵蘊的愛感愛意的《金薔薇》,它的特別而永恆的韻味,值得今天的我們予以本然的談說。

四 手風琴

中文版的《金薔薇》據說已有不少。我手頭所藏三種:

1、上海譯文出版社1980年9月新1版,譯者李時。版權頁上有“內部發行”字樣,在表明印數的下方還有五個代小括號的小字“原上海文藝版”。我猜想五十年代流行的大概就是這個版本。

2、百花文藝出版社1987年6月版,譯者戴聰。書名不是《金薔薇》而是《金玫瑰》。有趣的是,默默在《讀書》雜誌的文章,名義上就是為這個譯本所寫的書評式的隨筆,但是文章的副標題仍為《重讀〈金薔薇〉》。

3、灕江出版社1997年月3版,譯者李時、薛菲。同百花版相似,以巴烏斯托夫斯基晚年修訂的俄文版為依據,除了上海譯文版已有的譯文篇目之外,數量不多的擴充部分由薛菲補譯。

從傳播的角度來看《金薔薇》中譯本,滬版顯然更具影響力,李時先生的譯筆也堪稱美侖美奐。長久以來,這個版本的《金薔薇》感染過兩三代中國讀者,它也一直伴隨著我,從高中到大學,從讀書到教書,它是我成長的鏡子,鑲嵌在精神內部心靈深處,須臾不層脫落。

對許多中國作家而言,《金薔薇》或許已構成了“影響的焦慮”。八十年代中後期,現代、後現代主義文學移植華土,先鋒文學思潮迅猛上岸衝蕩之時,《金薔薇》勢所必然地被看作“古典”或者“傳統”文學的舊物,遭到策略性的詬病。當時洪峰等先鋒作家代表人物就曾對《金薔薇》相當不客氣。但是時序轉到九十年代初期,洪峰的中篇小說《離鄉》和長篇小說《東八時區》等作品,在小說的內蘊和敘述色調上看,蘇俄文學氣質作為這位東北作家揮之不去的影響資源,為他的寫作走向成熟起著不可低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