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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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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外出拍電影,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和老師見面了,但是我的心中總是牽掛著可染老師,就像牽掛著一個久久不見的親人。

1988年的中秋節,我去看望老師。他一看我來了,顯得非常驚奇,“啊”了一聲,說:“你來了?!有一年沒見面了吧?”我說“是啊。”老師說:“你生我的氣了嗎?我還欠你的畫呢,一直說要給你畫一張,我心裡總是放不下呀!”我說:“就是太忙,哪能因為畫的事就生老師的氣呢?”他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的心裡就好受了。”老師說:“我也忙,要忙著畫應酬畫,不畫不行啊!這樣的環境,能毀了一個畫家。我畫畫又慢,改來改去的,總是想把畫畫好,多難啊!”說到這裡,老師拉起了我的手:“你能理解我啊!”

因為我剛剛從新疆回來,給老師帶了一些葡萄乾,還有一籃子無核的鮮葡萄。他立即摘下一顆,一邊吃著,一邊說,“真好吃,甜!”又開玩笑說:“就是小了一點,你怎麼沒給我買大的呀?”我老實地說:“新疆的葡萄都是這樣的。”老師見我這麼實誠,笑著說:“小是小了一點,但是很像玉啊!”時近中午,他讓我在家裡吃午飯。我說還有事情,來不及在家裡吃飯了。他讓我帶上四個大蘋果,說著就到小果籃抓了四個遞給我。我連忙說,“我吃老師家的飯,拿老師家的東西還少嗎?”他看我不拿,便拍了拍我的肩膀,硬是把蘋果塞給我,說這是四季平安的意思。老師一直把我送到大門口。站在門口,還衝我招了招手說,“我還欠你的畫呢!我還答應給你畫張畫呢!”這是老師頭一回把我送到屋門口。哪知道,這也成了我和老師的最後一面。

1989年12月6號,很多報章上登出了一條新聞:“新華社北京十二月六日電:昨天上午,中國畫大師李可染因心臟病復發,在自己的寓所裡溘然長逝,享年82歲……”

當時,我正忙著修改我那本《瞬間造型》的書稿,接到李小可打來的電話,說老師去世了。我驚聞此訊息後,悲痛至極,上午寫成文章《門輕輕地推》,交與《人民日報》盧祖品先生,他說要等上級精神後再說,稿子要和其它文章一起再挑選使用。我又將此文章送到北京日報文藝部諶建處。他接了稿子後說,向負責人同志請示後,中午給我回話。

我立即趕到三里河三區老師的寓所,悼念恩師,安慰師母節哀。師母跟我說,“你老師還有許多計劃的事情沒有完成,他離去得太突然了。你的老師還有一個希望,像你這樣的學生能夠成才。”

12月7日,我在日記裡這樣寫道:“懷念老師的悲痛心情在延續,是他引領我進入藝術殿堂的大門……”8日,我又寫了一篇悼念老師的文章。9號下午我又寫了一篇悼念文章送到《北京晚報》文藝部。我買了一盆鮮花送到三里河,擺放在老師的畫室裡,這裡也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課堂。

從12月11日開始,一連幾天,因為老師逝去帶來的悲痛糾結在我的心裡,心臟幾次感到不適。

14日上午,父親見我過於悲傷,便幫我抄寫懷念可染老師的文稿,他還讓我多給新聞單位送一些稿子,以表對老師的懷念。這一天下午,父親突發腦溢血,立即被送到醫院搶救。哪知到15日早晨7時25分,父親幾經搶救無效,也溘然去世了。父親和文字打了一輩子交道,他留在世間最後的字跡,便是幫我謄寫的悼念我的恩師可染先生的文章。父親原來準備和我一起參加老師的追悼會的,沒有料到,他也隨我的恩師一起走了。

兩位我最親近的長者竟然在短短几天裡,都匆匆離世,在這樣的打擊面前,我幾乎崩潰了。16號一天我粒米未進,到18號心臟疼痛不止,被急救車送進了積水潭醫院,住院一個半月,病情才得以緩解。

打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去過三里河可染老師的家。直到今天,想起老師,我會不由地微笑,但帶笑的眼中又會禁不住湧出淚來!今年,在老師離開我遠去的多年之後,謹以這篇小文紀念李可染老師百年誕辰。

心痛落筆之間,多少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