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雙鶴淡笑相對,執杯和聲道:“既是家中夫人所要求,自然不能怠慢了去,鶴送上大夫回岸。”
他的笑很平和,與記憶中的少年那一臉拒人千里的感覺相差甚遠,也與那日淡漠不把她放在眼裡十分不同,可晏亭還是覺得他那番笑臉所掩蓋的絕對不是平易近人,至於是什麼,被酒侵襲的腦子卻是想不清楚的。
蒼雙鶴的畫舫很大也很穩,至少坐在上頭沒有晏亭想象中的飄搖,可蒼雙鶴問及她臉色為何不好之時,她還是出聲道:“流雲素居山間,不習行舟飄搖。”
蒼雙鶴淡笑相對,並不多話。
腳踏實地之後,晏亭才覺得心中沉穩了一些,別夕侯在岸邊,待到畫舫靠岸,躬身應著蒼雙鶴道:“先生。”
晏亭微微挑眉,輕緩笑道:“若不是親眼所見,倒是不信這世上還有此等高人。”
別夕如常人一般輕鬆的對上了晏亭的方向,同樣拱手道:“上大夫高讚了。”
晏亭臉上已經開始透出了急色,蒼雙鶴淡然掃了她一眼,轉頭對別夕輕聲說道:“上大夫有急事要回,送他出門去吧。”
晏亭揮手道:“倒是不必勞煩管侍,我自己出去便好。”
別夕笑道:“恐上大夫獨自行走,即便到了晚上,也出不得這桃花園。”
晏亭心下一驚,來時只覺得滿園桃花生的豔美,倒是未曾注意了其間的異樣,如今經別夕一點,方才發現這院子居然是用陣法鋪就。
天塵子擅於排兵佈陣,陰業這些年便潛心鑽研奇門遁甲以求克敵之術,換做平日,晏亭還是有那等決心試試自己這些年學藝可算精良,可今日不同,她急休息,別夕說帶她出門,她也老實的應下了。
臨別之前,晏亭似乎看見了蒼雙鶴笑得奸詐——在她眼中,蒼雙鶴那笑就是等同於奸詐。
全身而退出了蒼雙府,沒經刀山,沒過火海,可對於晏亭來說,此番也是驚心的一場,有虛脫的感覺。
晏忠與曾貹乙已經侯在門外,看著晏亭出門,晏忠快速迎了上來,聞到晏亭身上淡淡的酒氣先是一愣,隨即擔心道:“少主人?”
晏亭揮手,“無需多言,回府。”
命曾貹乙也同晏忠一道坐在馬車外頭,她自己則進到車廂裡,且命無論何事,曾貹乙不得入內。
下山之後,她學的精了,身上總要佩戴一把精緻的短刀,對外人說,這便是防身,其實有曾貹乙在,她此番佩刀的目的不過是防幾亂xing罷了。
今日飲得並不多,伸出左手食指,咬牙割破,摸出懷中絹帕,讓鮮血盡數滴到潔白的帕子上,這毛病,是她致命的軟肋,不能被外人知曉——除了晏忠之外!
待到血浸染半塊絹帕之後,晏亭才收了手,仰面躺在了車廂裡,暈暈乎乎之時,聽見外頭晏忠低聲道:“少主人,柴安來見。”
第十三章 把酒言歡
微靠西山暖陽下,柴安一身青灰的襦服屹然獨立,到生出了一種壯士不歸的決然了。
柴安見晏忠停下了馬車,躬身拱手道:“上大夫,柴安已然休養好身子,前來報備。”
晏亭微微支起身子挑了車簾掃了一眼柴安,見柴安除去臉上清瘦了許多之外,精神尚好,遂也放了心,放下簾子輕聲道:“帶進府去,稍後讓章化給他安排了住處。”
晏亭聲音不大,並不掩飾應對了蒼雙鶴之後的疲憊,卻能令外頭的人聽的分明,馬車從柴安面前緩緩駛過,柴安咬了咬牙,仰高了自己的頭,步子雖亂,卻走得剛毅,跟在馬車之後進了晏府。
這個時代,像他這般螻蟻之命的寒士若想盡快飛黃騰達,以期過上食有魚,出有車的日子,最好的選擇便是進入高宅大院的上人家中為門客,許久之前盛康家的奴僕也曾去到他那茅屋邀他同侍盛府門下,他卻斷然回絕了,他覺得那是辱了他一身文人的傲骨。
如今卻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進晏府,過往的傲然抵不過現實的殘酷,拋開那微薄的抵不過一張薄餅值錢的顏面來說,入了晏府,可以與心之所依恁般的接近,倒也是件開懷的事情,不管見與不見,他知道,他與她同在一個府門中,這便足夠。
晏亭回了自己的屋子便倒頭睡下,這麻煩的毛病令她心力交瘁。
第一次發現自己與常人迥異,是因為誤飲了陰業備下的清酒,那時尚且年幼,卻爆發了驚人的耐力,醒來之時,腳下踏著個大她七八歲的少年,後來陰業告訴她,那個少年是被她打倒的第三個,那到還好說,畢竟她是個幼娃娃,也只不過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