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網路上的“藍衣社”,他肯定是一年半前,與我一同離開杭州酒店的男人。
再次就是華院長,他讓我從漫長的昏迷中醒來,又幫我治療要恢復我的記憶,目的是我的記憶?他不能讓我死,有不能讓我成為植物人,因為我的記憶裡有個大秘密,這個秘密對他極具有誘惑力,必須要找回我的記憶!
最後,是混血女孩莫妮卡,她的秘密與疑點太多了。但她的不同在於坦率地承認欺騙了我,也承認有些秘密不能告訴我。她知道我一直懷疑著她,卻仍想方設法地接近我幫助我,難道她的目的也與華院長一樣?垂涎於我身上隱藏的秘密?
水。
黑色的水,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森林,卻不再有少年的我。
只有空空蕩蕩的水岸,瀰漫著黎明前的白霧,夜鷹發出淒涼的悲鳴。
我在哪裡?
忽然,水底發出閃爍的幽光,宛如深海中的熒光生物,又似乎銀河裡的星辰。一個奇怪的物體漸漸浮起,直到露出瘦弱的身體與四肢。幽光照亮了他的臉龐,那是一張少年的臉,蒼白無力地仰望天空,瞪著驚恐的眼睛。
他就是我。
是的,我死了,十五歲那年就死了,靜悄悄的黎明之前,漂浮在一片渾濁的水中。
失業的日子。
第三天.
醒來前又做了那個夢,但越過了跳水的那一段,直接在夢裡看到了我的屍體。
真正的夢死,我卻異常平靜,既沒有心跳加快也沒有冒冷汗,從容地起來洗漱,吃完媽媽準備的早餐,與往常一樣在八點一刻出門上班。
星期一,地鐵里人滿為患。八點五十分擠出地鐵,和上班的人流一起回到地面,匆忙走向東亞金融大廈。直到公司樓下突然停住腳步——才意識到自己不該來這裡!不需要每天早晨擠地鐵來上班了,因為我被公司裁員了。
我是一個失業男。
從起床吃早飯出門擠地鐵到這裡,以往每天要做的事,已成為生活的習慣,就像寵物狗每天都要定時出去溜溜。一路上只是下意識行動,卻壓根忘記了失業的現實。
絕望地仰頭看著十九層樓,我已不屬於那個地方了,再見,天空集團!
羞愧地折返地鐵站,低下頭怕被同事們認出來。正好田露穿著性感的超短裙來了,她看都沒看我就走了過去——我確實太不起眼,很容易被人忽略了存在。
坐上了列車回家,頭靠著後面的窗玻璃。不,現在不能回家,會被媽媽發現我的秘密。雙腿麻木動彈不得,也不曉得該去哪裡,後腦勺一小塊車窗溫熱了帶我永遠疾馳下去吧。
不知不覺竟到了終點站,抬起針刺般的雙眼,走到四面透風的站臺上。到另一邊坐上這班列車,用一個小時橫穿整個上海,到另一端的終點站原路返回——在地鐵上度過整整一天,從終點站到終點站,從城市的最北邊到最南邊,週而復始來回穿梭。
中午在車站裡買了兩個麵包一瓶水,像車上賣報紙的小女孩。我不想再看別人眼裡的秘密,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那麼多秘密,對我來說全無意義,我只需要知道一個秘密——我的秘密。
春天已經過了,這是開往夏天的地鐵,但終究還要開往冬天。
傍晚的地鐵上,盲姑娘來了。
我立刻站起來說:“這裡有座位!”
盲姑娘準確地找到我,欠身坐下收起導盲杖,“還是你嗎?上次給我讓位的人?”
她聽出了我的聲音,我緊張地說:“是,還是我。”
“你又上班了?”
顯然她還記得我失業了,我尷尬地回答:“:沒有,我閒著沒事出來坐地鐵。”
“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是啊。”我站在她面前傻笑了一聲,“謝謝你上次和我說話。”
“不要謝我,你今天怎樣?”
她的聲音非常好聽,我把頭低下來說:“老樣子,不知道做什麼好。”
“你總會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願如此。”
她是盲人,我永遠看不到她的眼睛,整個車廂那麼多人,只有她的新我看不到。
地鐵開過幾站,她起來說:“我要下車了。”
急忙伸手為她開路,請前面的人讓一讓。但她走起來並不費力,還說一個人可以出去的。
反正我也不著急回家,便跟她一起下了車。盲姑娘有些意外:“你怎麼也下來了?你不是這一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