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插針,說司裡曾收到皇城巡檢官員的狀子,說親王大臣都應當在宣德門外下馬。雖這麼說,卻拿不出文字根據。而且,一向在門內下馬,也沒人過問哪?行首司的官員去現場調查,有那看守燈山的老吏說,宰相走過之後,聽見那幾個衛士議論來著。一個說:“我們打了宰相的馬,一旦馬受驚傷了宰相,我們可就死都沒地方了!”另一個說:“我能不知道這個?可上面逼命,不幹也是個死!”
為了更把握起見,安石又去問馮京:“中書現有記錄,兩府大臣都是偏西門內下馬的。您還記得嗎?”
“是嗎?”馮京滿臉開花地笑道,“我可記不真切了!叫我想起來,好像也有在門外下馬的時候!”
文彥博則不請自言,到處散佈說:“我可從來只在門外下馬,人臣嘛!”
事實既清楚,又被逼到不能不說的份上,更得較真了!安石給皇上上了個摺子,除了說明真相,就是請求皇上查清事實,不為自己,將來群臣進出,也好有個根據。安石沒提老吏的話。事到臨頭,他們要是不敢出來作證,自己反倒有理說不清了!佐證儘管最有力,只能割愛!
皇上接到摺子,也很奇怪:“這事也真怪。朕做親王的時候,位置排在宰相之下,從來也都是在門內下馬的,也沒人說過!”
“所以臣才不能沒有疑問!我總懷疑有人指使,目的無非是要殺我的威風!其實,微臣除了政事與人較曲直,爭的是義理,從來也不敢為任何一件私事驕橫不遜!也許他們是有意刺激我,叫我失態,再攻我為臣不遜?”安石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愛卿不要擔心,朕一定讓開封府徹查此事,給愛卿一個交代!”皇上安慰安石。
“謝謝陛下!只要查清事實,也就行了。衛士們也有他們的職責,倒不必過於責難!”安石又替衛士們求情了。
這事說到究竟,當然是蓄意安排的一種挑釁:目的確實就是要殺殺安石的“氣焰”,讓天下人都知道,儘管王安石與聖上好像一個人,也不是不能碰的!衛士們說是受人指使,被逼無奈,也多少有些自願的成分在內。除了喜歡挑戰權威的惡作劇天性,變法觸及的人實在太多了,衛士們不是生活在真空裡,如何能夠不受影響?還有一條,自打祿吏重法之後,宮內外吏人雖說有了薪俸,但相比而言,貪贓受賄的油水可是多多了!那麼一點薪俸小錢,有些人連正眼都不願瞅一下!這種情緒,對於下層衛士影響尤大。這些吃慣了槽頭的兵油子,哪裡完全是膽小怕事,才不得不為虎作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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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遺事 第一百回(4)
開封府調查的結果,是將幾個肇事的衛士全都揍了一頓屁股;再就是管理宣德門的一個皇上親從官,因為在現場煽風點火,負有直接責任,也被打了二十大板。其餘,也就無從追究了。這不是沒事了嗎?有那御史卻奏了一本,說怎麼能為了大臣,而處罰皇上身邊的人!這樣下去,誰還敢來保衛皇上?開封府的主事者不該曲意逢迎大臣,而目無皇上,目無朝典!這麼幹,皇上還有所謂至尊至貴的尊嚴嗎?請朝廷一定嚴懲這幾個目無君上的主事者!皇上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可要嚴懲,似乎也太過了?掂量的結果,是將兩個主事者各罰銅十斤!
皇上之所以這麼做,也不是沒來由。
有個郭逢原,進士出身,先是處州麗水縣的縣尉。因為能幹,文字上也來得,經人推薦,調進三司做了屬官,專管相關條例的編修與庫務的算計。既是上上下下都有接觸,且在三司知道財政前後的變化,思前想後,覺得安石實在是個亙古少有的聖人能臣。現在皇上偶爾雖也以師臣相稱,那只是一個空名,實際待遇一毫沒有;權力上,更缺少信任、倚重。這是不合適的。皇上是大有為之君,應當儘快改過。君臣之間的關係,從來只能意會,不可言傳。有些話是隻能想,不能講的。就是對,也不能講。否則,就要遭忌,輕則丟官,重則喪命。可郭逢原一來太年輕;二來,天性上也率直一點,想不到那麼多彎彎繞。到底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全兜了出來。早在熙寧五年七月,他就給皇上連上了兩道奏本。
第一本,先也給皇上戴了一大堆高帽子,說自周文王、周武王以來,再沒有第二個帝王像皇上這樣賢明聖德。說到賢臣,則孔、孟以來,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王安石。接下來,就提到自己聽說皇上也尊崇王安石為師臣,可實際禮遇卻遠非如此!早上五鼓他要上朝,上了朝要三拜九叩,拜過得奔走朝堂,侍立左右,有本又得躬讀如儀,與一般朝臣根本沒有兩樣!這哪裡是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