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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做官的必須用讀書人一樣,怎麼著都難以求全。多一事,反倒不如少一事。”

大家都沒有說話,連子厚也一笑置之了。邏輯還是那個邏輯:將任事官員與現有的政策條令,全都想成了一朵花,任何監督乃至查詢都是多餘的,更不要說有所改動了!除了維持現狀,什麼舉措全都有害無益。那邏輯大體已被駁倒;說到現實,相去更遠,人人心裡有數,連駁也純屬多餘了。因為都是同事,誰也沒有再朝深裡想:這麼簡單明瞭的事情,他蘇子由為什麼就看不明白?是真顢頇糊塗,還是有意標新立異,要與眾不同?

子由的意見,無論義理還是事實,既都難得站住腳,其他人也沒提出什麼反對意見,升之作了一點總結,會也就散了。由惠卿執筆,向皇上上了個摺子,請求派員去各路視察,主要了解農田水利、徭役等實際情況,好尋求因應之策。皇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公亮他們也是支援的,這事就這麼定了。安石又親自選了章惇、程顥、劉彝、侯叔獻等八個人,報告了皇上,也準了。朝廷為此還專門下了詔書,曉諭全國,要求全國官民人等務必配合欽差工作。一場大規模的調研訪察,終於啟動了。

臨行的前一天,安石與升之在條例司備了幾杯水酒,為各位使者餞行。安石端著酒,與每一位都碰了杯,這才說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瞭解、掌握情況,是第一等大事。朝廷措置,全要仰仗在座各位了!幹!”說著,一仰脖子幹了。

大家發一聲喊,也幹了。

安石叫侍候的小吏又都斟滿了,再次舉杯示意,說:“我對各位沒有別的要求,只有兩點希望。一是,希望大家儘可能多看看,多瞭解些情況,看到什麼說什麼,實事求是,千萬不要打埋伏!二是,希望大家謙遜謹慎,不要招風,給下面帶來太多的麻煩!能做到,咱們再幹了這一杯!”

大家齊聲答道:“敢不從命,幹!”

安石又斟了最後一杯:“這一杯,祝大家一路順風,幹!”

帶著安石的祝福,八位使者第二天就騎馬乘船,各自上路了。他們的任務性質雖大致相同,所去的地方卻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千差萬別,所見自然也不盡相同了。這倒未必是一種缺陷。唯有不同,朝廷才能比較全面地瞭解、掌握情況呵!

奇怪的是,先後回來的人不但沒有什麼歧見,反倒驚人的一致:全都莫名驚詫!驚詫於普遍的財竭民窮,驚詫於普遍的貧富懸殊,普遍的官員昏庸瀆職,等等。這些使者,全都是有一些經歷的現任官員,對於當下的政治民情,並非完全沒有了解。可那大體都侷限於一時一地,誰都以為只有此時此地才不幸如此,別的時候,別的地方,決不會是這樣。可這一次,走一路是這樣,走兩路還是這樣!到碰頭一交流,更是無處莫非如此!彷彿突然醒了一場美夢,眼前只有無邊的黑暗、岑寂與比它們還要幽深可怖的憧憧鬼影,誰能不觸目驚心!

子厚為官,主要是在陝西一路。那一路,不消說,自然都是窮的。不要說小小一個商洛縣窮得沒法兒說,就是唐代都城長安,現如今的京兆府,也早已繁花洗盡,一片蕭條了。出了城市不遠,大抵就是一派荒涼。子厚並不奇怪。從晚唐直到五代十國,戰亂頻仍,大抵都在關中、中原,大宋建國不過百年,如何能一步登天,重新繁榮呢!何況,大宋的經濟命脈早已轉向江淮各路了,那裡才是大宋真正的糧倉與錢庫。他自幼是在蘇州城里長大的,知道那裡真正稱得上物阜民豐,繁花似錦。他這一次,去的就是兩浙、江南諸路。到了那兒走馬觀花一看,才傻眼了!就是蘇州,也不過城裡一片歌舞昇平,出了城郭不遠,可就窮破不堪了!這才悟齣兒時混沌無知,連個第二故鄉都一無所知!蘇州還算好的,范仲淹當知州時還專門修過水利——疏浚五河,將太湖之水匯入大海,一般年景勉強可以豐收無虞。其他各地,除少數地方長官愛民勤政,關心農田水利,還有所興作,絕大部分地方都毫無建樹。當年,范仲淹說本朝兩浙生產還不如南唐吳越,自己一直以為過甚其詞;現在看來,實在不是虛話。問問當地的老百姓,敢說實話的,也無不都這麼說。

“最大的問題,還是兼併。各路土地,十有###入了兼併之家,農戶大抵都淪為客戶,只能佃耕。”子厚憂心忡忡地說。

“子厚這話不假。”程顥說,“我在江寧府上元縣做過主簿與代理縣令,那裡稍好一點的田,幾乎沒有不被富戶買斷強佔去的。為了平均田稅,我還做過一些事情,強迫多佔田畝的多交賦稅,那些富戶還很鬧過一陣子,看我根本不理,這才不鬧了。佔田過多與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