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螺旋般旋轉著,離開了太陽系。
抵抗不能取勝,或許可以搬遷。於是宇宙飛船草草建造起來。
但移居到哪裡去呢?移居火星不行,移居月球(也被一同盜走)、金星還有木星,也都沒有成功。
和抵抗一樣,搬遷計劃失敗了。人類走投無路了。
這時,一個金字塔來到地球,只有一個。它削去了世界最高峰的峰頂,然後蹲踞在那裡,留下不走了。觀測站?看守者?人類不知道它來幹什麼。
太陽已經很遙遠,它的光輝照耀不到地球了。昔日的月球被改造為一個微型太陽,掛在新的天空中。新太陽燃燒週期為5年。5年後,太陽燃盡熄滅,就更換新的。以後的歲月裡,微型太陽就這樣不停地更換著。人類對不可戰勝的怪物金字塔進行過頑強的抵抗,但所有的抵抗都歸於失敗。百億人口的人類凍死的凍死,餓死的餓死,倖存者以死者的屍身為食。兩個多世紀以後,如特羅派爾一樣尚知反抗的人也屬鳳毛麟角,絕大多數倖存者都蛻變為博伊一樣的人,愚蠢遲鈍而又膽小怯懦。
加拉悲哀地望著她的丈夫,不知說什麼好。
“我要離開這兒。”特羅派爾急切地說,“他們要殺我。加拉,你不能沒有我,你不能讓他們殺了我!”
加拉哭起來:“可我什麼也幹不了呀!”
特羅派爾扭頭看了看博伊,只見他雙眼微閉,正在撫弄一隻有花紋的金錶盒——他的父親傳給他,他又即將傳給兒子的金錶盒——並未注意特羅派爾與妻子的談話。
特羅派爾身子向前靠了靠,把手輕輕放在加拉的手臂上。加拉嚇了一跳,滿面通紅,身子發抖。
“你行,而且也願乾的。”特羅派爾說,“你能幫我從這兒逃出去。我必須從這兒出去,加拉,因為我還要替你解脫寂寞和痛苦。”
他放開加拉的手臂,急切地說,“親愛的,我倆誰也離不了誰,難道你忘了?”
加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心神不定地抓扯著自己的襯衣衣袖。
她衣履不整。剛才送信人給她報信時她正在穿戴太陽再造日的禮服,來不及穿戴完畢就趕來了。
她避開丈夫的目光,說:“如果你真是狼……”
特羅派爾的雄性激素神經衝動起來,讓他感到自信得意,渾身是力。“我是什麼你知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他對她說。
這話讓加拉想起他們在一起時的那些親愛詭秘的把戲,只要特羅派爾放隻手在她臂上,她便能領會它傳達的情意和資訊。“為什麼我們要像昨晚那樣爭吵呢?”特羅派爾接著說。他這樣說並非要揭老瘡疤,而是如馬刺踢馬,目的不在傷她,而在激她行動。“我們彼此珍重,相依為命,患難與共。此時如果我不求助於你,你會傷心失望的。”
加拉抽噎著,用腳來回蹭弄著亮晶晶的涼鞋帶。
然後她抬起頭來,看著丈夫的眼。
爭執後的負疚般的溫情又湧上來了。特羅派爾知道,此時他的命運就寄望於這種溫情了。加拉屈服了。
她警覺地瞥了一眼博伊,壓低嗓子悄聲問道:“要我幹什麼?”
5分鐘後,加拉走了。剩下的時間足夠了,特羅派爾至少還有30分鐘的時間可以充分利用,他們會先提博伊的,那傻東西正迫不及待地等著呢。用不了多久,該死的倒黴蛋就會走開了——特羅派爾猛力扭下三腳凳的一條腿,哐啷一聲扔到屋角,然後晃悠悠地坐在兩條腿的凳子上。
看守懶洋洋地踱過來,瞅了牢裡一眼,問道:“老狼,凳子怎麼啦?”
特羅派爾伸出左手做了個手勢,表示問題不大,並說:“沒關係,一切都好。只是冥想時有些不便。坐在這東西上,身子緊張,一不小心就得跌……”
看守也做了個手勢,表示就來幫他。“您只有最後半小時了,老狼。”他提醒特羅派爾,“我幫您把凳子修好吧。”他走進來,乒乒乓乓幾下,把凳子拍打好了,然後挺關切地看了看特羅派爾一眼,才走出去。即使敗壞如狼之子,在這奉獻前的半小時,也有得到打坐參禪的充分權利。
5分鐘後,看守又回來了,他嚴肅的表情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像帶來重大好訊息的信使一般。“奉獻的時刻到了。”他宣佈說,“您二位誰先——”
“他,”特羅派爾急忙說道,並用手指了指博伊。博伊平靜地睜開眼,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朝特羅派爾鞠了一躬,然後跟著看守走了出去,走向奉獻,走向死亡。特羅派爾衝著看守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