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失神不答。
“你給我滾,”呂雉喝道,轉過身不再看他。
他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站在長信殿門之下,劉盈回過頭來,面色慘淡,再看一眼母親站在殿上的背影,悠然間,想起幼年時鄉野間地往事。
那時候他才六歲,赤著足在田埂間玩耍,不覺誤了時辰,於是母親出來尋他。
鄉野間的記憶,早已在他登上帝位之後,漸漸淡去。此時看著母親穿著太后莊嚴的禮服背影,竟然無端的又浮現在心頭,清晰彷彿昨日。十六K文學網
“陛下。”長騮侯在殿外,膽戰心驚的看著劉盈甩袖從內大步走出來。
“回未央宮。”劉盈道,面無表情。
他低低應了個“諾”字,大氣都不敢喘,天子鑾駕上前迅速,伺候著皇帝上了輦車。
接連未央長樂兩宮的複道之上,燃著庭炬。經過庭炬的時候,劉盈喊了一聲,“停車。”
他看著火光,出了一會兒神。
“陛下,”長騮在一邊,小心的問道,“您這是?”
他微微一笑,從懷中抽出那份黜趙王為邯鄲侯地詔書,扔進火光之中。
竹簡高高的丟擲一條弧線,落在火中,蓬的一聲燃燒起來。
“走吧。”
他想起那一日如意剛剛回來。他們同登宮車,也是從長樂往未央,那時候,春光方好,那時候。如意地面容鮮活。
那個玲瓏如玉的男孩子就這麼在他身邊悄無聲息的死掉了,劉盈打了個冷戰,他一力要護他,卻最終護不住他。
“陛下,到了。”長騮輕輕稟道。
夜色中,許久之後,他輕輕嗯了一聲,舉步下來。“長騮,”他吩咐道,“你讓人去查清楚,當日趙王遇害,是誰報地信,又是誰執地鴆酒。”
他地眸色一片發寒,長騮輕輕地打了個冷顫,低首應道,“諾。”
漢惠帝元年夏,以諸侯王禮葬趙王如意於藍田。諡隱,是為趙隱王。
楊力士趾高氣揚的走過東市大街,他如今身家已有千貫,說起話來底氣也粗了些。走進瓊陽食肆,腆著肚子吩咐小二道,“最好的酒菜,給我上上來。”
忽聽得身後有人問道,“你就是楊力士麼?”
他詫異回頭,笑道,“正是本人,你們是……?”
話音未落。來人一聲冷笑。他只覺得腦後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手足俱被縛住,他發現自己口中塞著麻布,不得出聲,似乎是蜷在一輛前行中的輜車中。車輪碌碌作響。外面依仙以聽見人潮之聲。
過了一會兒,人聲稀少起來。又走了小半刻路,這才停下,車門哐噹一聲被掀開,皂衣人冷著一張臉將他提溜出來,扔在地下,四周早已遠離官道,荒郊野地,草樹相接,想來來人已是將他帶到了橫門之外。
玄色絲履從一邊走過來,停在他的面前,繡紋精緻,來人端詳了他甚久,清冷言道,“將他身上的繩子解了。”
≮中地麻布被取出來,楊力士終於出了一口氣,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可知道我可是太后的人,敢這般對我,不要小命了?”
那人微微一笑,旋即復平唇角,“便知道你是太后的人,才請你來這兒的。”
他森然問道,“我只問你一句話,趙王飲的鴆酒,是你親手灌下去的麼?”
楊力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他驚疑抬首,端詳面前少年,玄衣少年十七八歲年紀,氣質溫秀斯文,卻偏偏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氣勢與殺意,鳳目斜挑,竟與前些日子自己在長樂宮匆匆一瞥的呂太后有數分相似。
他的牙齒上下交顫,咯咯作響。他已經能猜出來人究竟是誰了。
“是或者不是?”
楊力士忽然瘋了似的叩首,“陛下繞命,陛下饒命,小地只是奉了太后的意思,本心沒有要加害趙王的。”
劉盈目欲裂,一腳踹在他胸口,怒斥道,“不過是小小宮奴,竟敢謀害大漢諸侯王,以下犯上,以奴欺主,其罪當誅。”
他那一腳毫無留情,力氣很重,楊力士被他踹的仆倒在地,生生撲出一口鮮血來,不敢擦拭,連連求饒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小人不是存心地。”
劉盈扶著身邊樹木,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起浴池中如意慘死的面目,只覺心中驚濤駭浪要將自己掀翻過去,不能平息。
“陛下,”長騮立於他身後,眸色同情,輕輕問道,“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