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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是她們兩個共同的丈夫,事到如今,她深愛劉盈,從來不曾後悔。但丁酩戀慕著自己的夫君,又豈能說是做錯了?
錯的只是這該死的時代,這一夫一妻多妾的的婚姻制度。
但,丁酩卻是愛著她的丈夫的。
張嫣抬起頭,用極其認真的目光看著丁酩。她從來沒有如這一刻這般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在用另一種憂傷而熱烈的心情,愛著她的丈夫的。
明明此時,她還身陷囹圄之間,前途多惘,不知有沒有機會回到劉盈身邊。但生命的感性依然留存,十分複雜。似乎有一些酸澀,又有一些微微的痛楚。一時間,兩個女子,在這間狹小而空洞的地室,一坐一立,默默對視。時空身份所帶來的間隔在一剎那消弭於無形。
思緒電光火石,不過瞬間光陰,丁酩望著張嫣,忽的問道,
“張皇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地室之中分明無風,這一剎那,石桌上烈烈燃燒著的蜜燭燭光卻忽然跳躍起來,彷彿一縷洩而不得的心火。她慢慢的道,“六年前,——就是前元七年,匈奴入侵,縣官病重的那年,你究竟在哪裡?”到了最後,彷彿字有千鈞,壓在舌間,慢慢吐了出來。
張嫣微微詫然,抬起頭來,一雙明媚的眸子在地室暗淡的天光中便顯得分外妖嬈璀璨,“你怎麼忽然想問這個?”
丁酩卻不理會她的問題,雙手攏在袖中,在地室中走了幾步,聲音沉沉宛如夢幻,“當年的未央宮可真是亂啊!”
“北地匈奴入寇,縣官在甘泉宮一時氣怒攻心病倒,篤病不起,被送回椒房殿養病。長樂宮中呂太后掌政,不久便有皇長子封王,袁美人新起,——”
她抬起頭來,一雙眸子凝著張嫣,“那時候,宮中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在私下裡悄悄的傳,縣官只怕要不行了,皇長子劉山即將登基,美人袁蘿也將成為大漢新太后。我卻偏偏不信,我懷疑縣官當時根本不在未央宮中,但我身份低微,不要說見一見縣官,連靠近當時的椒房殿都不能。”
她微微側過頭來瞧著張嫣。
這段時間的囚禁終究損毀了張嫣一些,她倚在石壁之上,衣裳陳舊,神情微微憔悴。但縱然到這樣的境地,一身落魄,依舊掩不住國色天香的資質,容顏美豔,天生一段風流,連自己這個女子看著都覺得出神,何況男子?又兼著正青春年少,和皇帝有著深厚情分,幾經輾轉才能在一起,難怪皇帝對她如是專寵,自前元七年之後,張皇后產大公主之後,皇帝在後宮之中的行蹤就沒有離開過她的椒房殿。
“可是,我很想問你,”她的聲音幽微,如金玉相擊的清亮,帶著一絲涼意,“當時,那個據說在椒房殿侍疾的張皇后,真的在未央宮中麼?”
她垂眸斂目,雙手垂於袖中,微微交握,看起來意氣舒揚。
張嫣想,這樣的女子,驕傲聰慧,必得承擔多一些的痛楚。但對於她們而言,縱然是痛楚,亦要真實,絕不接受和平的虛假。
這也是對於她的尊重。
所以,她亦垂眸,輕輕答道,
“不是。”
“那個時候,我人在北地。”
“北地?”丁酩愕然重複,顯得有些失措,“怎麼會?”
但她也終究也是個極聰明的女子,電光火石之間,已然是將所有的關竅想通。一時之間,一股悲鬱之氣從心底泛上來,咯咯的笑著彎下腰去,“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
他既然如此愛你——
他愛你,愛到,即使你已然離宮遠走,他也為你封鎖所有訊息,讓你有路可以回頭;他愛你,愛到,寧知道北地兇險,也親身相赴,只為了將你帶回來;他愛你,愛到,為了你險些丟了性命,也絲毫不悔,不加一指於其身。
你們在未央宮中成婚,在北地結緣,歷經苦難而感情愈顯其真純美好,可是,我呢?
丁酩只覺心中痠痛,幾乎站立不住。
我也是花季年紀的女兒,也曾與你花前月下共赴鴛鴦帳。卻被你們給丟在身後,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如今,我今年不過二十六歲,我不過才走完人生的一般路途,就要在這巍峨綿延的未央宮中虛度,為你們的愛情陪葬一生麼?
張嫣垂眸,面上神色一絲也無,不知道是在為這個聰慧女子悲憫,還是在心傷自己將要面對的命途。
丁酩抬起頭來,看見張嫣嬌俏的容顏。
她瘦骨伶仃,青絲挽成簡單的攢兒,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