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愣,飛快地扭頭看自己身前的那盆子依舊髒著的碗筷,訥訥自言自語起來:“這天,何時黑的,我怎麼連一點也不知”
夜幕下。四處寂寂,她雖在自語,聲音聽起來卻也不小。
她再次被嚇住,驀地伸手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哎喲”一聲後緊張兮兮地道:“不是夢!”
可既然不是夢,為何她上午坐在這洗的碗,洗到如今天都黑了,也沒能洗完?她百思不得其解,戰戰兢兢地將自己袖上衣襬上的水給擰去,以手撐地爬起來開始往廚房走去。
廚房無人點燈,此刻隱在黑暗中,像一頭大張著嘴巴的野獸。
就著頭頂上稀疏的星光,小丫鬟一路摸索著走到了廚房門口。門是開著的,裡頭更黑。她站在門口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楚。天都黑了,廚房的門按理早就應該被鎖上了才是,這會卻依舊敞開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一陣風吹過,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倚在門邊哆哆嗦嗦的不敢入內。嘴角翕動著。她貓似地輕聲叫喚起來:“方媽媽?”
寥寥三個字一下子就如泥牛入海,被黑暗吞沒了,全無回應。
她抖像是篩糠,一雙手更是哆嗦得連門框都快扶不住了。
周圍寂靜得駭人,她恍恍惚惚想起自己方才醒來時,是跌在水盆裡的,身上的衣裳跟頭髮都溼了泰半。難不成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死了嗎?這般想著,眼淚水忽然年就從她的眼眶裡撲簌簌滾落下來,她墊起腳,極目望去,卻見闔府都籠在夜色之中。同跟往常燈火通明的模樣截然不同,不由面帶絕望之色“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這裡八成便是陰間了
她捂著臉哇哇大哭,嘟噥著牛頭馬面。千萬不要出現。
就在這個時候,黑漆漆的廚房裡忽然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身子一僵,拔腳就逃,慌不擇路,也不知撞到了何物,摔了個四仰八叉,爬不起來了。
與此同時,廚房裡,廚娘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左邊臉頰上還沾著冷了的菜汁。發覺眼前一片漆黑,她還當是自己閉著眼睛,拼命將眼睛瞪大了去看。
“哎呀!我怎地瞧不見東西了?”看了半響,眼中也只看到些朦朧的輪廓,所見之處仍是一片的黑,廚娘慌了神,失聲喊叫起來。
這一喊,廚房角落裡也緩緩有人甦醒了過來。
很快,謝宅各處昏睡了一日的僕婦們,亦在夜色下三三兩兩地睜開了眼,各自用茫然的神色打量著這一片他們不知何時降下的夜幕。一群人聚在一塊竊竊交談著,越說越覺心驚,竟是無人知道發生了何事。
有膽小的就嚇得面色發白,連路也不會走了。
膽大的倒不怕,只越想越覺得事情有些古怪。
風聲漸漸變得凜冽,青磚地面上猶自溼漉漉的,瞧這模樣先前分明下過一陣大雨。小徑兩旁的秋日殘菊花瓣凋零,在大雨中急墜,落了一地。
忽然,有聲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漫漫黑夜——
“殺人了——”
這一聲喊得極為尖利可怖,聽見聲響的眾人心中不由得頓生警覺,急急夥同諸人一塊往尖叫聲傳來之處趕去。
眾人越走越覺心驚肉跳,此行的目的地,似乎是正房?
越過小徑,走過月洞門,有人忽然低聲疑道:“太太是不是今晨走的?”
一群人聞言皆愣了愣,半響方才有人道:“誰知道如今是不是已經翻了一夜過去。”
眼下是什麼時辰,是幾月初幾,都無人敢揚言出聲肯定下來。
尖叫聲不絕於耳,喊到最後那人的嗓子似乎都啞了,聽起來就像是貓爪在門板上拼命撓著一般,叫人心裡發毛。眾人的腳步聲反倒是愈加快了起來,什麼也顧不得了,衝過去一瞧,果然是正房。
夜色下,簷下沒有點燈,只借著毛乎乎的月亮跟零散的星子光亮,這行人只能瞧見有間屋子前似有兩個朦朦朧朧的身影,其中一個矮些,瘋了似的喊叫著,另一個靠在牆上,卻一動也不動。
有個婆子聽得怕極,忙頓足道:“糟糟。還不快去點燈!”
此言一出,才有人發現,他們這一路可謂是摸黑來的,當下驚出一身冷汗來。自有膽大的匆匆去各處點燈。
須臾過後,燈火喧囂,眾人才似是重新活過來一般,長舒了一口氣。
然這口氣尚且未能舒到底,就又被提了起來,紅的白的,尖叫著的不動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暴露在了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