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倔瞅了瞅大家,說:“大會上有人說,紅薯畝產一萬斤,我看這經驗不驚奇。我種的紅薯;一個就能長百十斤,不知你們信不信!”
區幹部趕忙問:“那你這是咋種的?”
大家都愣了。
陳老倔瞪著眼睛說:“咋種的,在人的屁股上種的唄。”
趁大家鬨笑的當兒,陳老倔站起來就要走。
年輕區幹部勃然大怒,對著陳老倔厲聲說:“陳春發,你給我站住。”
“我沒空兒在這兒放閒屁。”陳老倔頭也不回,離開會場回家了。
年輕區幹部豈能罷休,後來逼著陳老倔作檢查。陳老倔又是瞪著眼睛說:“要我檢查啥子呀,是不是要我承認小麥畝產兩千斤,苞谷畝產三千斤?也學他們日哄人,說屁話,連自己的良心都不要了嗎?球,你要是逼我作檢查,那你就把我吃飯的傢伙給割了吧。”陳老倔說著把頭伸了過來,弄得區幹部下不了臺,沒辦法只好給陳老倔定了個頂撞上級的錯誤,在幹部會上把他批鬥了一場,然後宣佈把他的副隊長職務撤消了。實際上撤不撤都沒有意義了,因為陳老倔自從離開會場後,就已經下決心不幹了。後來,不管上邊安排啥,陳老倔都以懷疑的眼光來看待,從不積極地響應。那時候,幹部們到群眾家裡吃派飯,每頓飯交四兩糧票二毛錢。其他人家都人之常情地做些較好的飯菜,但陳老倔從不優待幹部們,而是自己平常吃啥就做啥。那年秋裡,公社婦聯主任到陳老倔家裡吃派飯。因為連日下大雨,地裡的紅薯都被雨水浸僵了,吃起來又脆又硬連啃生蘿蔔都不如。陳老倔心裡說:幹部們不是說要和群眾同甘共苦麼,我就讓你們知道知道眼下群眾的苦處吧。中午,陳老倔讓老婆煮了一鍋僵紅薯,稀稀的攪了些苞谷糝,又醃了一碗生蘿蔔絲。要說這也不算過分,當時群眾的生活,有幾句人人都會說的順口溜:紅薯湯、紅薯饃,離了紅薯不能活。紅薯幹、紅薯面,離了紅薯不吃飯……紅薯是群眾的主糧,一年四季都要靠紅薯來支撐。飯做好後,陳老倔讓老婆給公社婦聯主任盛了一小碗僵紅薯,又拿了一個窩窩頭。自己盛了尖尖的一海碗僵紅薯,連窩窩頭也沒得吃,當著公社婦聯主任的面,頭也不抬地硬是將一海碗僵紅薯吃了下去。公社婦聯主任心裡想吃又吃不下,不吃又怕脫離群眾影響不好,看著碗裡的僵紅薯直犯愁。要不是陳老倔的老婆心腸軟,把她碗裡的僵紅薯揀了出來,真不知道她會怎麼辦?飯後,公社婦聯主任並沒有急著離開陳老倔的家,而是和他老婆拉了很大一會兒的家常。讓陳老倔沒有想到的,是三天後,公社給桃花溝返還了一批統銷糧,公社婦聯主任還親自來到陳老倔家,把一百斤以粗換細的指標,交到了陳老倔的手上。還帶著階級感情說:“老陳啊,以後家裡有啥困難,就到公社去找我。”陳老倔這個在桃花溝有名的硬漢子,結果被感動得掉淚了,他慚愧地望著公社婦聯主任,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後來,陳老倔買了幾十個鮮雞蛋,專門去公社看望她,誰知說什麼人家也不收。這事對陳老倔教育太大了,再也不對上邊的幹部們抱成見了。特別是農村實行責任制後,陳老倔靠一手好農活,第一年就收穫了成囤的糧食,一年四季都吃白麵。他感謝政府的好政策,感謝上級領導地好,無論是交稅或交提留,他比誰都積極。但是後來又不行了,原因是部分幹部搞*,不幹正事吃吃喝喝,吃光了集體的家底,又吃群眾的提留,吃了提留再貸款,債臺一年比一年高,還給群眾打白條。這樣的幹部誰還敢相信他們呢?誰還敢聽從他們的號召啊?所以,陳老倔一見幹部們就想躲,躲不掉就想發幾句火。幹部們也知道他的倔脾氣,加上自己手腳不乾淨,生怕把他惹惱了,讓他毫不留情面地把毛毛秧秧的事情給揭出來,弄得自己下不了臺,所以有時候還得遷就他。但是郭文志就不同了,郭文志身上不但找不到啥毛病,也從不擺幹部的架子,所以他不怕陳老倔。陳老倔在郭文志面前也倔不起來,有時候倆人碰到一起時,還互相說幾句親熱話,不過,也都是些禮貌性的平常話。
《桃花溝的女人之青杏楊花捲》第十一章(4)
郭文志一見陳老倔上了車,身上還揹著一個沉甸甸的舊麻袋,忙跟陳老倔打招呼:“老哥,你是進城辦事呀,還是來看閨女呀?”陳老倔的閨女家,就在他上車時的那個村,所以,郭文志才這樣問。
“也辦事也來看閨女。”陳老倔“哐咚”把麻袋放到車板上,一屁股坐在麻袋上。
郭文志掏出兜裡的紙菸,先是給司機遞了一支,又給陳老倔遞了一支,說:“老哥,我看你這麻袋挺重的,八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