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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我看見馬路像一片白菜葉子一樣從視窗直墜下來,而鄭芬芳卻如同一隻蝴蝶在夜空裡迴旋,我向她招了招手,希望她能優美地飛過來,穿過我的窗戶飛進陽臺來,我想告訴她我非常想念她。

但是她卻飛快地在夜空裡遁去了,徹底遁去的最後一刻,我驚駭地發現她根本就不是鄭芬芳,而是西西。她蒼白著臉衝我淡然一笑就消失在花圃裡。

第一個起來晨練的老太太發現了躺在水泥地上的馬路。

西沙旺小區再一次開來了亮著頂燈的警車,他們把馬路的屍體圈了起來。我站在陽臺上抱著母貓落落,遠遠地只能看見馬路像條狗俯臥在地上,頭部流出來的血已經凝固了。

我知道警察們根本就查不出什麼,馬路家防盜門上肯定沒有任何指紋,門鎖沒有任何被撬痕跡,家裡也將不會有任何搏鬥跡象。毫無疑問,警察的最終結論只能是,馬路自己從窗戶裡跳樓自殺了。

全世界只有我自己知道,是神秘的貓精西西替我給鄭芬芳報了仇。

我打了個呵欠繼續躺回到地上睡覺,我對馬路的死不感任何興趣,他在夜裡就已經摔到水泥地上了,我對此除了輕鬆以外沒有任何其他感覺。我睡得很安穩,我希望在夢裡見到鄭芬芳,她笑著跟我說她終於不用做個冤死鬼了,馬路將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我沒有夢見鄭芬芳,我夢見了那朵罌粟花,它插在老謝家那個玻璃瓶裡,散發著一股血液的鹹腥味。我夢見我穿上了西西的黑色拖鞋,它帶著我在老謝的房子裡奔走,我心裡湧動著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希望看到老謝安然無恙地呆在那所大房子裡的任何一處地方,但是老謝像是在空氣裡蒸發了,無影無蹤。

我走得很累,但是停不下來,西西的黑色拖鞋像是長在我腳上,跟我融為了一體。這個時候我突然看見我的蒙古小獵刀垂掛在空中,我把它取下來,刀刃對準細細的腳踝。

我感到了一絲徹骨的刺痛。

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我以為我的腳不見了。我清晰地記得夢裡的任何細節。

但是我的腳好好地長在我身上,這讓我從驚懼中稍微安靜了一些。這個時候我發現天色已經是黃昏了,我昏睡了一整天。除了那朵罌粟花及那雙黑色拖鞋的夢,我依稀記得還夢見了我的母親白露,那條黑色的冥河,我深愛的男人老謝,他在我無望的叫喊聲裡,縱身跳進了那條黑色的河。

不知道為何,母貓落落變得異常狂躁。它這些日子以來原本就時常沒有任何目的地在家裡奔走,現在它的奔走變成了奔跑,似乎被什麼危險動物在身後追趕著一樣,沒有任何目的,在各個房間裡奔跑,出出進進的。有幾次它因為拐彎拐得過於猛烈而撞到了牆上,我能聽見它小小的腦袋跟牆體相撞發出來的沉悶聲響。

我追趕著叫著它,我說你快停下來,這樣跑會累死的。但是它絲毫不理會我的話,鬍鬚繃得直直的,琥珀色的眼睛閃著驚懼而凜冽的光芒。最後它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這使得它在我視線裡變得不那麼真切了,它把自己跑成了一抹影子,黑色如風的影子。

我清楚地知道它活不長了,當這個意識出現在我腦海裡的時候,我看見它嗖的一下躍上窗臺,腦袋跟玻璃相撞後發出咚的一聲沉悶響聲,然後又被玻璃彈了回來,像從彈弓裡彈出來的一粒石子,啪地摔在了地板上。

我奔過去把它抱在懷裡,它睜開琥珀色的眼睛看了我最後一眼,小身子就慢慢僵冷了。

我打通了老謝的手機,我害怕得要命,生怕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消失了。還好他的呼吸聲還在,他只是不說話,繼續用沉默表明他對我的態度。

我說老謝我已經顧不得讓你愛我了,鄭芬芳的老公馬路死了,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了,是西西殺死了他,我親眼看見的。我的母貓落落也死了,它不知道該怎麼死,所以就一直跑,把自己累死了。相信我老謝,一些不同尋常的不祥氣息越來越濃地聚積在我的直覺裡,你快點遠離西西,她是恨你的,因為你當年沒跟白露一起殉情。

老謝沉穩的呼吸聲讓我心亂如麻,我搞不清楚他為什麼如此沉著,除非他對西西的用意早就瞭如指掌,他是甘心這樣的。

天色越來越黯淡了,星星已經開始在天上探頭探腦,小區裡陡然升起了一陣大霧,漫天漫地的,路燈光在大霧裡虛弱地透射著稀薄的微光。我直覺西西將要從樓下的紅沙墳裡無聲無息地出來,然後無聲無息地飄到老謝那裡去,這使我驚懼萬分,我淚如雨下地給李家克打電話,我說快點去我父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