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不動就模仿古代風流人物、百戰名將,附庸風雅、裝腔作勢。勝保和今日之追星族一樣,無長性,偶像三日一換,“什麼流行就跟著流行什麼”,成為士林的笑柄。但勝保絲毫不以為恥,還隨身刻有兩方印章,一刻:“我戰則克”,另一刻:“十五入泮宮,二十入詞林,三十為大將”(《清代野史大觀》)。
勝保最早崇拜武聖人岳飛,也打算在背上刺“精忠報國”四字,只刺了一半,怕痛,“報國”二字改用硃砂筆塗抹,每半個月上一次色,也算得上武穆先生的忠實粉絲了。岳飛後人,雍正時代名將嶽鍾琪曾作詩:“只因未了塵寰事,又做封侯夢一場”,把視功名利祿若浮雲的瀟灑,欲功成身退之情的林下之風表達得十分含蓄,在清代將領中廣為流傳。勝保讀後十分羨慕,雖然他一心貪慕功名,但總是希望在人前表現得這般瀟灑,於是又模仿新偶像作詩一首:“豪華豔說五陵遊,燕頜何人更虎頭。百戰雄心馳露市,一時將略寄風流。敢拼直諫扶中葉,愧播虛名動九州。四十鬚眉猶未老,休嗟李廣不封侯”。其中“燕頜何人更虎頭”,“愧播虛名動九州”二句,讀來感覺甚異,足可當選晚清屁詩第一。
勝保最為崇拜(或者說崇拜最久)的,是年羹堯年大將軍。勝保曾模仿年羹堯,給自己家的塾館寫對聯:“怠慢先生,天誅地滅;誤人子弟,男盜女娼”,結果先生以為這是怠慢中的怠慢,退了館。傳說年大將軍有妾八十幾人,勝保也模仿年大將軍,廣納侍妾,聲色犬馬無所不畜,排場是夠了,可惜官職遠比年將軍卑微,薪俸經不起折騰,常以此為苦。如今當了欽差,錢多了,權重了,離年大將軍也近了一步,勝保越發感到皇恩浩蕩,加倍賣命。勝保雖然不諳兵法,但以當時兩軍低下的戰鬥水平而論,只要肯賣命,不一戰即潰,已經算得上是大清第一等的將領了。勝保督師,給北伐軍的壓力很大。
勝保接到皇命後,率隊星夜急追,但仍讓林鳳祥等先攻到天津附近。九月二十五日,北伐軍攻打天津門戶滄州。就當時而論,清廷之精明干將不是朝中一二品大員,而是中下級官吏,滄州知府沈如潮又算一猛人,不但毫無畏懼,募勇三千充實軍力,又強化滄州團練組織,打造堅固的防禦。北伐軍趁大霧驅兵大進,試圖殺清軍個措手不及。豈料大霧迷濛,太平軍槍炮不敢施放,也無力發動大規模的衝鋒,只能與沈如潮近戰。沈如潮麾下鄉勇地形熟悉,又都是北方人,對大霧籠罩的天氣習以為常,輕易粉碎了太平軍前鋒的進攻,太平軍死傷甚重。林鳳祥等無知至此,筆者始未料也。沈如潮又在陣地暗設火藥,引林鳳祥來戰時,全軍退回城中,留死士引爆火藥陣,北伐軍高階將領死傷多人。林鳳祥整兵再戰,最後依靠細作引爆清軍火藥庫,炸死了不少清軍。清軍倖存者更膽戰心驚,又無火器可恃,戰鬥力大減,北伐軍近十萬大軍鋪天蓋地而來,滄州最終被北伐軍攻破。北伐軍入城後為洩私憤,對滄州旗人大肆屠殺,致“駐防滿營死者男女老幼共二千三百十七人(《忠義紀聞錄·沈刺史如潮傳》)”,且對城中居民不分官民,大開殺戒“一時官紳士庶遇害者萬餘人”。北伐軍在滄州的燒殺在太平軍征戰中極為罕見,此因可由時人評論中窺得一斑:“賊自入直境以來,此其受創之最重者,故積忿屠之”(謝山居士《粵氛紀事》)。
勝保督師(2)
太平軍自金田起義以來,儘管有男女別行、聖庫制度等過激政策,總體上來講,不失為一支秋毫無犯,與民無擾的義師。清人雖然有不少太平軍屠城的記載,多數已被證明是誣衊之詞,唯有滄州屠城,證據確鑿,為史家所公認,是太平軍征戰史上極少數汙點。林鳳祥性格殘暴,對太平軍的聲譽造成極壞的影響。
北伐軍以極為慘重的代價攻克滄州,將城內物資收歸聖庫後,直撲天津城外白洋淀。時逢暴雨,疾風大作,天津城西芥園河堤大決。從靜海、滄州來天津的小路,都被淹沒,僅存大道一條。這樣,太平軍就無法繞小道偷襲,只能從大路進發,行蹤很快被天津守軍掌握。天津守軍積極備戰,只是城內無兵可用。知縣謝子澄明白地告訴上司,沒有銀子,辦不成大事,有銀子才有人打仗,於是天津當地商戶緊急湊出幾萬兩銀子招募團練守城。因為北伐軍逼近,監獄裡犯人蠢蠢欲動,準備暴動。團練頭目張錦文,是天津清軍的謀主,見監獄裡形勢緊張,一觸即發,和上司商議將囚犯中罪不至死的釋放,激勵他們打仗贖罪。囚犯中有回民劉繼德,一出監獄,振臂一呼,天津城內回民受他號召來投軍的竟有千餘人。劉繼德率眾赴教場聽令。張錦文截得河南鹽課銀兩萬兩,統統分發給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