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馬車散架,主軸也不會有事,哪有車好好的,唯獨斷了主軸的道理?且那車軸斷口尤新,可見也不是往日留下的隱患。”
留下這樣大的破綻,想必一是無心,二是無法:馬車遇上顛簸出點岔子原是常事,是以但凡趕遠路,稍有經驗的車伕都會帶上簡單的工具和幾件替換的小部件,錯非是斷了主軸,林楠隨便留個人替他們修修就成,萬萬達不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且若他記得不錯,這位黃家的四姑娘旖夢小姐,應該就是李旭在揚州“邂逅”過的女子,這樣奇貨可居的女兒,黃家的小老兒將她當菩薩似得供起來還來不及,豈會只讓她帶著兩個僕人上路?這事兒,還是少站為妙。
林全聞言大怒,道:“原來竟心懷不軌,大爺放心,小的親自過去,定會將他們逮個正著!”
林楠搖頭道:“逮他做什麼?我讓你派人去,是怕萬一我猜錯了,她們又遇上歹人,豈不是平白造孽?你派人悄悄過去,若是半個時辰還沒有人去接,便就近僱輛車給她——且莫親自出面。”
到底也算是李旭的女人,且關係著他爹某些隱秘的佈局,總不能讓她當真出事。
……
晚間住在臨近京城的小鎮,天色已暗,林全提了食盒上樓,嚶嚶的哽咽低泣聲入耳,柔弱悽切,聽得人心中惻然,但林全卻只覺得厭煩無比,冷哼一聲,轉身進了林楠的房間。
林楠剛沐浴出來,正用帕子擦頭髮,林全忙上前接手,又取了件外衣給他披上。
將頭髮擦到半乾,林全一面擺放碗碟,一面道:“大爺下次出門還是帶上哪位姑娘的好,否則遇到鄉野之地,想尋個細緻點的吃食都難。”
林楠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我還沒說什麼,你倒先受不住了?”
林全撓頭道:“小的是孤兒,進府之前,就沒填飽過幾次肚子,連用一把米糠煮的野菜也不敢敞開了吃,什麼苦沒受過?小的這不是心疼大爺您嗎?”
林楠搖頭失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又比誰精貴些不成?
洗了手,就著魚湯吃了大半碗飯,又用白水漱了口,林全侍候他收拾停當,才努努嘴道:“大爺方才可聽到了?”
林楠嗯了一聲。
原就是哭給他聽的,他要聽不到才怪了。
林全道:“先前小的半路派人回去盯著,果然那黃家主僕在路上不過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有馬車過去將他們接走了。這會兒又故意住到我們附近,哭哭啼啼的讓人好不厭煩,大爺,要不小的命人將她們攆走?”
林楠搖頭道:“她們就等著你去理一下呢,何苦給自己找麻煩?”
見林楠已然拿了筆墨出來準備練字,林全知道主子的脾氣,只得收拾東西走人,道:“小的就在隔壁候著,大爺有事叫一聲便成。”
房間裡只剩了林楠一個,關了門,外面的哭聲就只偶爾傳進來一絲半絮,卻越發的勾人心魄,幸好若論心靜,這世上少有比的上林楠的人,就著燭火練字,並未受多大影響。
過了不到一刻鐘,外面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隔了兩間的房門被人敲的震天響,男人洪亮粗豪的嗓子帶著明顯的醉意:“裡面的小、小娘子,哭得、哭得這般傷心,是死了爹還、還是死了相公啊?可憐見的,心疼死哥哥了……快別哭了,開門出來,哥哥疼你……”
“是啊,小娘子,快開開門,咱們趙哥可是最能疼人的,保準讓你快活的將你那短命的相公忘得一乾二淨……”
接著是一陣陣鬨笑。
哭聲早在敲門聲響起時便停了,此刻更是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好在那幾個醉漢也不敢當真胡來,在門口說了一陣醉話,便被人勸走。
哭聲再未響起。
林楠搖頭失笑,少女的哭聲不高,只走廊上和附近三兩個房間能聽見,那幾個醉漢顯然不是這一層的住客,卻專門跑到這裡來鬧事,可見是受了什麼人的挑唆……林全那小子手段雖低俗,倒是管用的很。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有輕巧的腳步聲停在門外,敲門聲響起,先是一聲,後是兩聲,聲音極輕,中間略長的間隔顯出十足的猶豫膽怯。
林楠卻知道來人的性格絕對和膽怯二字無關,嘆一聲陰魂不散,起身收拾桌面,道:“門沒關。”
門沒關……
帶著明顯不歡迎的意味的話讓門外的人又足足猶豫了半刻鐘,才小心翼翼推開門。
刻下是月初,外面月色昏暗,令房中閃爍的燭光顯得格外明亮,房中人卻不在燭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