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禮抬眼看去,月牙白的棉袍前襟兒上斜斜地繡著枝梅花,下邊兒滾著粉紅色的滾邊兒。白色的襖子也不是一色的素,衣襟和下襬都是翠綠的掐牙,原是配著條翠綠繡花的棉袍穿的。
“袍子倒是不礙的,前襟兒的花,套上襖子就瞧不見了,錦之去拿針線,把下襬的滾邊兒密密地縫進裡頭去。這襖子……”蘇禮伸手接過襖子細看,“這掐牙是後縫上的,拆了去便是。”
半夏聽了忙接過去,找出小剪子開始拆那掐牙,不過拆過的地方總還是能瞧出痕跡的,除了一行針眼兒,連布料的顏色都微有不同,只好又去回了蘇禮,問該怎麼辦才好。
“我記得前些日子屋裡剩下塊兒月白雲紋的料子,拿來把那個按照寬窄裁好縫上去便是。”蘇禮又囑咐道,“你們趕緊縫,我先去跟娘說一聲,讓她別等我,先過去陪著老太太。”
蘇文氏早就換了身兒素白的棉袍,並素白的襖子,頭上身上的首飾盡去,只在髮髻上插了支白絨花作為點綴,見蘇禮進來的時候還沒換衣服,忍不住皺眉道:“禮兒怎麼還不換了衣服?”聽蘇禮說了緣故,她也沒法子,只好囑咐她弄好就趕緊去正房,自己先趕過去聽著吩咐。
這邊三個丫頭一起忙活,緊趕慢趕地縫好了衣服,伺候著蘇禮穿好,又找出件雪白的狐皮披風,白色的羊皮小靴。蘇禮將頭上手上的飾物一併取下,左右瞧著都沒差錯了,這才傳了轎子,領著丫頭到正房去了。
雖說是儘量趕時間,但還是最後一個到的,一進門就聽到大奶奶抱怨道:“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們在外府住的都已經趕來,人家住在家裡卻是不急不慢地才來。”
蘇禮裝作沒聽見,上前去給老太提行禮:“見過老太太。”又過去給四老爺和四奶奶行禮道:“四叔、四嬸莫要過悲,仔細自己身子。”
老太太把蘇禮招呼道身邊兒問:“怎麼才來?”雖說像是質問,但蘇禮卻看到清楚,她眼中並無不滿,稍一轉念便明白,老太太這是給自己臺階讓自己解釋,免得被人聽了大奶奶的話以為自己不懂規矩,於是便低聲說:“都是孫女不是,屋裡竟沒備著素色的衣服,只能讓丫頭們匆忙地拆改了兩件,這才換上趕過來。”
老太太的眼睛朝大奶奶那邊一掃,然後道:“你個小姑娘家,又從來沒經過這些個事情,哪裡會預備這些個東西,能這麼快就拆改好衣服趕來,也算你是個有心的了。”
這番話雖然沒有直著說大奶奶如何,但是屋裡個個都是人精兒,誰還會心裡不明白,大太太當即便朝媳婦瞪過去,見她垂下頭不敢吱聲,這才開口道:“禮兒素來就是個懂得進退的,我就知道她來晚,那定是有什麼必得來晚的事情。”
蘇文氏這時候才開口道:“也是我想得不周,她從未經過這些不懂,我卻也沒想著提前給她準備。”
“這種東西哪有提前準備的道理。”老太太皺眉道,“行了,這事兒就揭過去了。禮兒馬上要大婚,若是換做別人,怕是都要覺得忌諱觸黴頭不肯來的,她能這般有心已經實屬不易,我再聽到誰說嘴,就拖出去先打一頓再說。家裡越出事情就越有人添亂。”老太太說著,銳利地目光又從大奶奶身上掃過,心裡越發地不喜,這個孫媳婦是老太爺做主給訂的,她原本就不樂意,進門這些年,也是越看越不喜歡。
長輩們商議著停靈的事情,蘇禮等小輩就坐在偏廳候著,蘇祾忽然問:“四姐姐的嫁妝備得如何了?”
在這個時候問嫁妝,蘇禮聽著心裡就有些不悅,但又不好不去理她,只淡淡地說:“都是娘在操辦,我左右也不操心的。”
“幸好四姨奶奶沒了姐姐不用戴孝,不然倒是耽誤了婚事!”蘇祾的話越發尖酸。
半夏站在蘇禮身後有些按捺不住,但被錦之一把拉住,這才沒發作起來。只聽蘇禮不急不慢地說:“妹妹這麼關心婚事,可是自己想嫁人了不成?妹妹素來知書達理,卻也不知以後誰家公子有這個福氣,能把妹妹八抬大轎地迎娶回去。”
蘇祾聽了這話俏臉發白,見屋裡其他兄妹但也都神色各異,覺得自己坐不住,便起身打了簾子出去。
最後敲定停靈七日後發喪,這時候外頭的靈堂已經佈置好了,眾人都出去祭拜後,老太太忽然道:“老四家如今膝下空虛,你們同輩的姑娘小子們,輪著過來燒紙回禮。”她頓了頓又說:“禮丫頭這幾日就不必過來了,你安心準備大婚的事。”
不用大冷天地過來立規矩,蘇禮自然是樂意的很,也就不管旁人是什麼心思和神情,上前謝恩之後,便跟著蘇文氏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