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帶著感情,表情更是誠懇,任誰也要為他的光明磊落叫好。
夏明眸表面上平靜無波,卻無法不受他的話影響,也更加堅定內心的想法。
兩個星期後——
育幼院新址已大致完工,剩下甄選幼保教師以及其他行政人員。院童不必再擔心沒有房子住,溫媽媽也可以卸下重擔,用輕鬆的心情繼續擔任她的義工媽媽。
而她該離開的時間也到了。
婉拒沈博文安排她和他母親見面的餐會,夏明眸走進電梯,按下最高樓層的數字,手中緊緊捏著那張支票,迎接待會兒要面對的揶揄嘲諷。
沈方遠的特助已在電梯旁等候,沒有經過特別指示,一般人是進不到董事長辦公室的。
“夏小姐,董事長特別挪出二十分鐘,晚上他還要參加一個慈善拍賣會,先告知你,以便掌控談話時間。”
“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她的臉色蒼白,一部分是因為即將面對沈博文父親的壓力,而大部分原因來自這些日子,壓下必須離開他的痛楚,強顏歡笑,卻食不下咽,夜裡無法成眠。她希望留給彼此的是最美好的回憶,她不該哭泣,而是該用更珍惜的心情牢記他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
沈方遠坐在紫黑色檀木辦公桌後,低頭振筆,夏明眸輕移步伐,將支票推到他眼下。
他看了一眼,抬頭重新審視面前的女孩。
沈博文要他耐心等待,他說,他會證實夏明眸是一個值得一輩子守護的女人,就像父親守護著母親的心情。
“支票還給你,不過,你不必擔心,對你的承諾我一樣會做到。”
“哦?”從他兒子最近神采奕奕的表現看來,他們的感情應該十分穩定。“什麼意思?”
他的表情平靜無波,但在夏明眸的眼中看來卻有如君臨天下的壓迫感,從懂事以來便一直存在的偏見,使她無法冷靜地判斷,只覺得他的語氣帶著挑釁。
“意思是,你不必擔心有隻麻雀會不識時務地飛進你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夢想嫁人豪門。”
沈方遠被她刺蝟般的神情戳了一下,似乎已經很多年沒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忍不住想探探她還有什麼驚人之語。
“我不知道你把支票還給我的意思是什麼?想表示你和博文的感情不是金錢可以收買的,還是希望我不要阻止你們?”
“我不認為你可以阻止一段感情。感情不是物質,它存在我和博文的心裡,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它還是存在。即使是神,也只能奪去人的生命,而不能奪走感情。更何況你只是博文的父親,除去這層關係,對我而言,你什麼都下是。”她氣呼呼地喊道,對這種用金錢衡量一切的人,簡直對牛彈琴。
沈方遠感到有趣,他發現這個女孩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訓人的力道可不遜於他當年做業務經理的霸氣。
“那你又何必特地拿這張支票來還我?想證明什麼?”他眯著眼,嘴角忍下住微微上揚。
“我沒有要證明什麼!”夏明眸激動地幾乎要跳到桌面上。“我承認當初需要這筆錢,不過,我輸掉的是我的信念、是我的骨氣,而不是我的感情。”她的眼眶紅了,因為她不得不認輸。
想起那陣子為了籌錢向多少人彎腰,忍受多少異樣的眼光,承受心靈與身體的雙重摺磨,錢,是唯一能夠解決她遭遇的困境。她知道,那些信念一旦輸了,就再也贖不回來。
“我會離開博文。”她瞠大眼眶,含住淚水。“未來,當博文再開始另一段感情時,請你不要質疑他的選擇,他是個好男人,我相信他的特質會吸引更多美好的人來接近他,而他也值得最好的女人伴他一生。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仍要謝謝你的教育使博文擁有美麗、善良的心靈。”
她深深地鞠躬,一滴淚滴落,滲進了灰色地毯。
接著轉身,她筆直地走向門口,忽地,含著笑意的話語在她背後響起,阻止了她離開的腳步——
“我不會阻止你們的。只要你是真心對待博文,我會張開雙手,歡迎你加入我們家。”
夏明眸沒有聽完他所說的話,因為,一陣突來的暈眩,將她拖入黑暗的漩渦裡,雙腳一軟,便整個人昏倒在地。
沈方遠心一緊,連忙起身向外大聲喊:“銘隆,銘隆——快去開車!”
低聲的交談,紛亂的腳步,一道光束突然刺進瞳孔,然後又是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