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老紅線(5)
精彩的文藝表演之後,早已在街面上排好隊等著的三十多個遊行的方隊已經開始出發了。走在最前面的方隊中間有一輛彩車,彩車上有兩尊巨大的彩色塑像,他們分別是廩君和鹽水娘娘。彩車載著他們倆,緩緩地走在最前面,彷彿他們倆在散步似的,而緊緊地跟隨在他們身後的,是成千上萬的他們的後裔子民。參加遊行的人們都身著鮮豔的民族服裝,手裡拿著各自的彩旗、花環、腰鼓等道具,邊走邊進行一些簡單的表演,向著縣製藥廠的方向緩緩前進。他們今天要走完八公里的遊行線路,他們的臉上卻無不煥發出熱情歡快的神采。
你猜,浩祿在夷水區的遊行方陣裡看見誰了?呵,他看見了他做夢都想看到的人,她就是覃怡紅呵!她還是那麼美麗,她還是那麼青春,還是那麼有活力,她穿著粉紅的花姑子舞蹈服裝。她現在微笑著,忘情地舞蹈著,彷彿她不曾經歷過那麼多不順心的事,彷彿命運不曾給過她那麼致命的打擊,彷彿她的人生是那麼的完美無缺。浩祿看到她,感到體內的血液加快了迴圈速度,但同時也感到心裡有一種沒來由的疼痛。他連忙走到她的隊伍旁邊,想喊她一聲,跟她打個招呼。他的確也喊了一聲“覃怡紅”,但太嘈雜,她可能沒有聽到。正準備再喊她的時候,忽然打住了,他想,我看見她就夠了,我不要讓她看見我,我不要觸動她心裡的傷痕,我願意看見她這樣微笑,這樣歡舞。浩祿便稍微落在了隊伍後面一點,但把她置於他的視線所及的地方。浩祿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他是這次受到表彰的“十佳民工”之一。如果她知道,那可是太好了。浩祿這樣胡思亂想著,跟著她的隊伍走呵走,走過郵電大樓,走過夷水賓館,走過三里店,走了好遠好遠。這時,一條巨大的龍燈隊伍從街邊游過來了,炸響的鞭炮將浩祿逼進了一條小巷,他才怏怏地從覃怡紅的隊伍旁走開。浩祿沒有再去跟隨她的隊伍,在今天這個狂歡的日子裡,他想還是不再去打擾她為好。
活動結束,第二天浩壽又在街上逛了一天,浩祿沒有時間陪同他去逛街,因為“點火”結束後還有很多煞尾工作等著他去做,比如說資料都要整理歸檔、費用都要結算等。那天晚上,浩壽告訴浩祿說,他自己在三里店永濟電機廠建築工地上找到了活兒幹,拜了一個姓黃的瓦匠師傅準備當建築學徒。浩壽到工地上找活幹,兩人一敘,才知道黃師傅的老家恰好也是夷水鎮的,是另一個村,離鹽陽我們老家三四十里路程。於是爽快地答應帶浩壽學藝。浩祿見他執意要出來做活兒,只好說:“你願做就好好地做吧,把技術學精一點,將來當個好師傅收入也不錯的,肯定比我強。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建築是一種安全風險比較大的行業,你寧可少掙錢,千萬要有安全生產的意識,好嗎?”又問:“你給媽說了嗎?”浩壽說:“我來縣城的時候便跟媽講了我的想法,媽沒意見。”浩祿說:“媽沒意見,我便也沒意見了,你做你的吧。”第二天,浩壽上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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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熱鬧鬧的“點火”過後,各區的民工團基本上都解散了,幾千名參加會戰的民工紛紛回到原籍,喧鬧的廠區一下子寂靜下來。如果認真地咬文嚼字,這些民工們回到的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原籍”了,因為這一段時間縣裡開展了農村機構改革,撤區建鎮,比如夷水區撤銷了,與另一個小區合併,組建成了夷水鎮。原來的大隊改稱為行政村,原來的生產隊改稱村民小組。
第二章 月老紅線(6)
相應的,在改革的過程中對原有的人事也進行了大量的調整。浩祿收到他媽李雨靈的來信說,鹽陽村馬必貴已經滾下臺。大家推選起來的新任村長是王德滿,也即是馬必貴之前的老大隊長。馬必貴造反奪權,把王德滿掀下臺,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大隊長,沒想到時運不濟,被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隻腳”的王德滿現在死灰復燃官復原職了,而他自己卻落得個什麼也不是。他現在回家種自己的責任田,跟一個普通農民沒什麼兩樣,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農民,因為他實在已經忘記了農田裡的活計,田裡長的苞穀苗比茅草強壯不到哪裡去。他走在路上或者到代銷點上買東西,村民們看到他都懶得跟他打招呼,都只把他當成臭狗屎。這一系列讓人目瞪口呆的變化,都發生在一九八四年的那一個時段,可真叫滄海桑田,天翻地覆。
夷水鎮的朱舜團長在民工團解散時沒有再回鎮裡,被調到縣政府辦公室任副主任。
指揮部因為要進行工程驗收和結算,所以在各民工團解散後還堅持了差不多半年時間,最後也到了解散階段。在解散前,各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