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翎沒說話,淡然一笑牽馬走向車後,他這裡拿著韁繩往馬車後頭拴,忽覺小腿上被什麼東西點了一下,忙低頭一看,他不由為之一怔。
馬車底下有個禿腦袋,又是小禿子,落拓生的那個好徒弟,小禿子衝他張牙咧嘴扮了個鬼臉的腦袋一縮就不見了。
李玉翎定了定神後,馬上恢復平靜沒動聲色地回到了車前,那黑衣漢子衝著他笑道:
“李爺的坐騎拴好了麼?”
李玉翎道:“拴好I。”
黑衣漢子道:“您說的,咱們都別耽擱,請上車吧!”
李玉翎沒說話,也沒客氣,抬腿登上了馬車。
那黑衣漢子也跟著進入車蓬,在李玉翎對面盤膝坐下,剛坐下,一聲叱喝鞭聲響動馬車立即馳動了。
黑衣漢子往後一靠,望著李玉翎笑道:“這段路不近,李爺要能放心,最好還是合上眼歇歇……”
李玉翎道:“謝謝,該歇息的時候我自會歇息的。”
黑衣漢子沒說話,笑笑閉上眼。
黑衣漢子閉上了眼,李玉翎皺了眉,他在想,小禿子剛才那一撞,跟現在藏在馬車底下,究竟目的何在?
他沒時間跟小禿子談談,現在有黑衣漢子在側,他也沒辦法跟小禿子談。
馬車向著西南方向疾馳,上車的時候剛過晌午,這一陣馬車連停都沒停,一直走到了三更。
李玉翎坐在車裡,一雙眼卻望著馬車外頭,他看得清楚,沿途麥浪起伏,青紗帳一片又一片,走的路不像宮道,可挺平坦,他從晌午剛進看到日頭走山,一直候到眼前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在“承德”那一夜沒睡好,等於沒睡,護送多倫格格又趕了一陣的路,打從“古北口”
起這又是一天半夜,他的確夠累的,不說別的,身上的衣裳都由於變溼,由溼變幹了的幾回,自己都聞得見身上的汗酸味兒。
他想合上眼打會兒盹兒,可是這“大刀會”的黑衣漢子在側他不敢合服,再看看那黑衣漢子,他靠在車上打從閉上眼到現在就沒睜開過,挺舒服,也歇息夠了。
李玉翎眼看著這伴,腦海裡卻在思索“大刀會”總舵的所在,也在想一旦到了“大刀會”總舵之後,他該怎怎辦,該用怎麼樣的對策。
那位七貝子玉鐸落入人家手裡,只打算救他,硬拚是不行,既然不能硬拚,那就得來軟的,多作忍受。
可是事實上他又不能軟,不能多作忍受,因為明擺地“大刀會”這麼做是要為秦天祥報仇,要為秦天祥索還這筆債,來軟的就非受人擺佈,把命留在“大刀會”不可,他能這樣兒麼?
他這裡皺著眉頭,正感到難,忽聽前面漆黑的夜色裡遙遠傳來一聲沉喝:“那帶輪兒的是那兒來的?”帶輪兒的當然是指馬車。
那閉眼的那黑衣漢子翻身而起,躍上車轅,高聲說道:“並肩兒,抬手兒,一條線兒上的。”
這是黑話,並肩兒,抬手兒,一條線兒上的就是一夥兒。
只聽前面夜色中又傳來話聲:“收收勢,放慢點兒。”
那趕車漢子一聲叱喝,馬車立即慢了下來。
光亮一閃,前面夜色裡出現了兩點燈光,一左一右,恰好在道旁。
李玉翎問道:“閣下,到了貴會總舵了麼?”
車轅上那黑衣漢子笑道:“李爺何必那麼著急,待會兒不就知道了麼?”
馬車緩緩往前馳動,那兩點燈光越來越近,李玉翎忽然瞥見車後黑影一冒,一點白光奔向自己打到。
李玉翎知道那是小禿子,不慌不忙抄住了那點白光,來物入握,既軟又輕,李玉翎馬上覺出那是一個小紙團,既是紙團,上頭就必是寫著什麼,可是夜色漆黑,車裡沒燈看不見,只有等待會兒再看了。
李玉翎這裡心念轉動,馬車已到了燈光處,那是兩個健壯黑衣漢子,背插大刀,手裡各提著一盞馬燈,一右一在站在道旁。
站在左,那名黑衣漢子把手中馬燈舉了舉,往車裡照了照,盯了李玉翎一眼然後冷冷說道:“瓢把子交待過,客人在這兒下車走過去。”
車轅上那黑衣漢子一跌下車,衝著李玉翎笑嘻嘻地道:“李爺,我們瓢把子交代過了,您得從這兒走過去,請下車吧!”
李玉翎躍下了馬車,往前看看,燈光遮著眼,前面什麼也看不見,他轉過臉來道:“這就是貴總舵所在了。”
那黑衣漢子笑道:“李爺怎麼對本會總舵那麼感興趣?你別管這兒是不是‘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