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正聽得乒乒乓乓,兵刃相交之聲不絕,火光中見無數遼兵正在互相格鬥。蕭峰奇道:“咦,怎麼自己人……”段譽道:“大哥,頭頸中縛了塊白巾的是咱們人。”阿紫取過一塊白巾,遞給蕭峰,道:“你係上吧!”
蕭峰一瞥間,見眾遼兵難分敵我,不知去條誰好。亂砍亂殺之際,往往成了真遼兵自相殘殺的局面。那些頸縛白巾的人假遼兵,卻是一刀一槍都招呼在遼國的兵將身上。蕭峰眼見遼人一個個血肉橫飛,屍橫就地,拿著白布,不禁雙手發顫,心中有個聲音在大嚷:“我是契丹人,不是漢人!我是契丹人,不是漢是!”這塊白巾說什麼也系不到自己頸中。
便在此時,軋軋聲響,兩扇厚重的城門緩緩開了。段譽和範驊擁著蕭峰,一衝而出。
城門外火把照耀,無數丐幫幫眾牽了馬匹等候,眼見蕭峰衝出,登時歡聲如雷:“喬幫主!喬幫主!”火光燭天,呼聲動地。
只見兩條火龍分向左右移動,一乘馬在其間直馳而前。馬上一個老丐雙手高舉頭頂,端著那根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正是吳長老。他馳到蕭峰身前,滾鞍下馬,跪在地下,說道:“吳長風受眾兄弟之託,將本幫打狗棒歸還幫主。我們實在胡塗該死,豬油蒙了心,冤枉好人,累得幫主吃了無窮的苦,大夥兒豬狗不分,只盼幫主大人不計小人過,念著我們一群沒爹沒孃的孤兒,重來做本幫之主。大夥兒受了奸人扇惑,說幫主是契丹胡狗,真是該死之極。大夥兒已將那奸徒全冠清亂刀分屍,為幫主出氣。”說著將打狗棒遞向蕭峰。
蕭峰心中一酸,說道:“吳長老,在下確是契丹人。多承各位重義,在下感激不盡,幫主之位,卻是萬萬不能當的。”說著伸手扶起吳長風。
吳長風臉色迷惘,抓頭搔耳,說道:“你……你又說是契丹人?你……你定是不肯做幫主,喬幫主,你瞧開些吧,別再見怪了!”
但聽得城內鼓聲響起,有大隊遼兵便要衝出。段譽叫道:“吳長老,咱們快走!遼兵勢大,一結成了陣勢,那可抵擋不住。”
蕭峰也知丐幫和中原群雄所以一時佔得上風,只不過攻了個對方措手不及,倘若真和遼兵硬鬥,千百名江湖漢子,如何能是數萬遼國精銳之師的敵手?何況這一仗打起來,雙手死傷均重,大違自己本願,便道:“吳長老,幫主之事,慢慢再說不遲。你快傳令,命眾兄弟向西退走。”
吳長老道:“是!”傳下號令,丐幫幫眾後隊作前隊,向西疾馳。不久虛竹子率領著靈鷲宮屬下諸女,以及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異士,殺將過來與眾人會合。奔出數里後,大理國的眾武士在傅思歸、朱丹臣等人率領之下也趕到了。但少林群僧和中原群豪卻始終未到。隱隱聽得南京城中殺聲大起。
蕭峰道:“少林派和中原豪傑在城中給截住了,咱們稍待片刻。”過了半晌,城中喊殺聲越來越響。段譽道:“大哥在此稍待,我去接應他們出來。”領著大理眾武士,迴向南京城去。
其時天色漸明,蕭峰心下憂慮,不知中原群豪能否脫險,但聽得殺聲大振,大理國眾武士回沖,過了良久,始終不見群豪脫險來聚。
丐幫一名探子飛馬來報:“數千名鐵甲遼兵堵住了西門,大理國武士衝不進去,中原群豪也衝不出來。”虛竹右手一招,說道:“咱們靈鷲宮去打個接應。”領著二千餘名三山五峁的好漢、靈鷲九部諸女,衝回來路。
蕭峰騎在馬上,遙向東望,但見南京城中濃煙處處,東一個火間,西一個火頭,不知已亂成怎麼一副樣子。等了半個時辰,又有一名探子來報:“大理段皇爺、靈鷲宮虛竹子先生殺開一條血路,已衝入城中去了。”
以往遇有戰鬥,蕭峰總是身先士卒,這一次他卻遠離戰陣,空自焦急關心,甚為不耐,說道:“我去瞧瞧!”阿紫、木婉清、鍾靈三女齊勸:“遼人只欲得你而甘心,千萬不可去冒險。”蕭峰道:“不妨!”縱馬而前,丐幫隨後跟來。
到得南京城西門外,只見城牆外、城牆頭、護城河兩岸伏著數百名死屍,有些是遼國兵將,也有不少是段譽和虛竹二人的下屬。城門將閉未閉,兩名島主手揮大刀,守在城門邊,正在猛砍衝過來的遼兵,不許關閉城門。
忽聽得南首、北首蹄聲大作,蕭峰驚道:“不好,大隊遼兵分從南北包抄,咱們可別困在這裡。”搶過一柄鐵槍折斷了,飛身躍起,槍頭在城牆上一戳,借力反躍,槍頭又在城牆上一戳,幾下縱躍,上了城頭,向城內望去時,只見西城方圓數里之間,東一堆、西一堆,中原豪傑被無數遼兵分開了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