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向我及時傳來她勻稱的呼吸——也只有在這時候,我才清醒地意識到,這種獨自的擔驚受怕,是值得的。
第二天早晨醒來,霧氣瀰漫了整片樹林,我牙齒鬆動,頭皮發癢,睜開眼,卻見楊帆正俯身安詳地盯著我看,精神不覺為之一振。再一看,她臉上的血跡已經擦拭乾淨,蓬鬆的頭髮也已經用草根束好,只聽她以一種平靜的語調問:“小峰,這是一片亂墳崗,你昨晚上就知道,對不對?”我驚訝地點了點頭,瞬息便被她的櫻桃小嘴吻了一口,全身頓時麻酥酥的,令我好不受用。隨後,楊帆把我的腦袋放在她的膝上,深情地說道:“小峰,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愛你!我,我,我愛死你了!”說完又是浪漫一吻,令我霧濛濛的腦中頓時一亮——想來生活所有的磨難都會物超所值,便不覺笑出聲來。
因為有了乾糧,再一次戰略分析後,我們準備反其道而行之,上山。趁著十米不見樹影的霧氣,我們悄聲地越過墳塋,往上爬過一小片荊棘,幸運地找回了我那雙盛滿泥漿的皮鞋。在溪口洗了洗鞋襪,再朝左邊的山路走了一會兒,便選了個位置朝上攀爬。大約過了一小時,我們來到一條橫貫而過的山路。我們躲在草叢歇了一會兒,最終決定棄之不理,繼續朝上爬。之後應該又過了兩個小時,我們再次看到一條山路。不過與前面的兩條不同,這山路狹窄了許多,而且雜草叢生,似乎鮮有人跡。
這時候太陽出來了,我爬上樹觀看了一下地形,發現群山皆在腳下,而山下以遠,是一望無垠的平原。在這平原中部,有一條貫穿南北的高速路,大概便是途經電纜廠門口的那條。這麼一想,我果然在右上方找到了電纜廠獨一無二的煙囪,緊接著,梅村集市也清晰可見了。我在腦子裡大致盤算了一下方向,知道我們大概在梅山西南面,而且估計不錯的話,翻過這座山峰,我們便能見到大海。
我將這樣的分析洋洋灑灑地給楊帆說了,提到大海的時候,她的眼睛一眨,我們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我與楊帆同時想到了:聾啞老人的小木屋。雖然我們並不確信它具體所在的位置,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一定就在這座山中的某個角落。而且就目前形勢看來,似乎也只有這間溫暖的小木屋,才能使我們化險為夷了。
吃了點水果,擇道左行,連走帶爬半小時,果然峰迴路轉地看到了大海。根據零散的記憶,我們大致選擇了一個方向,再度沿樹林下行。下山的速度遠比爬山時快得多,一是因為與警察預料的地段背道而馳,二則是因為對小木屋中蠶豆大小光明的嚮往。因為選的都是深山叢林,除了遭遇荊棘與蜥蜴,一路有鳥兒歌唱,委實愜意非凡。在左顧右盼的迷途中,黃昏時分,我們終於聽到了遙遠處寺廟的梵音。它的出現猶如一個及時的指南針,令我們改道左下行,在天黑之前準確無誤地來到了那條銜接小木屋與主幹道的岔路口——當然,我們藏在樹林裡。
接下來的一切便顯得順理成章了:我們算計好小木屋的位置,再度退回去,在漸次變暗的樹林中挪行了兩三里,不久便找到了我們親愛的聾啞老人。老人家對我們的光臨驚喜不已,與他透過手語噓寒問暖之後,我們喝到了久違的老鴨湯。不過看樣子他對昨天的事情似乎還知之甚少,吃罷飯,老人家以一種忍俊不禁的表情打量著我們的裝扮,好像還以為我們要表演什麼節目。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明白了我們現在的窘迫,他慈祥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鎖好了門,上山找周阿姨去了。
我們自然沒有客氣,自己動手熱好水,洗了一個精簡版的“鴛鴦浴”。之後,楊帆翻看了一下完好無損的筆記本,我也將內褲口袋裡的那一千塊錢點了點——要知道,這可是我們未知逃亡的最後一筆財富了。令我們始料不及的是,周阿姨竟然被拘留了,這是聾啞老人帶回來的孫二叔告訴我們的。根據他的說法,周阿姨有“窩藏罪”的嫌疑,但念及諸多外界因素,拘留幾天應該就能放回來。在我們的愧疚萬分之中,孫二叔告訴了我們另一個意外:明天清晨,將由他帶我們坐船逃往上海。具體過程他沒有多說,但從他胸有成竹的表情中,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此外,我那部破手機也失而復得,據孫二叔介紹,它是在柴堆中被發現的。其實我知道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第一,我從來沒有碰過柴火;第二,我的SIM卡不見了。但我沒有深究,也不願意深究,事實上,我已經很知足了。
第83節:南京 膽戰心驚別有洞天(4)
睡了一個安穩覺,凌晨五點被老人叫醒的時候,孫二叔已經在門外裝扮整齊。我的皮鞋已經被灶火烘乾了,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