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站在門外,湛鋒一開啟門就看到我,嚇得倒退了一步。我微微點了下頭,就跨進房中,尋到坐在書桌後的影子,幾步走過去,拉起他的手。手背上的牙印已經淡了,手側的牙印是新添的,痕跡很深,還有點紫,我那一咬絕對是用了全力。
門被退出去的湛鋒關上,我拿著娘給的藥,倒在他的手上。“疼嗎?你為什麼每次都是一聲不吭的?留下痕跡多難看?這個好像去不掉了呢……”我摸了摸手背上那個牙印,喃喃地說,心裡有一絲牽疼。
“為什麼要去掉?”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穿這麼少出來不冷?”
“不冷。身上的傷都好了嗎?”我抬頭看他,他笑了一下,眉目彷彿盛夏繁綠,“早就好了,孤沒那麼脆弱。”
我吸了吸鼻子,他伸手把我抱入懷中,貼著我的臉說,“給孤一個機會。”
“什麼?”我惶惑地問,身體卻在他的懷抱中柔軟。那是死生懸於一線時,給予我的全部力量,不僅僅是勇氣,更是重生。
“孤愛你。”他的手臂收的更緊,語氣卑微得彷彿一粒塵土,“不是作為一個君王想要自己喜歡的女人,而是作為一個男人想要你接受孤的心意。如若他不能再愛你,孤願意代替。”
“王……”喉中苦澀,眼眶因為他的口氣而溼潤。不要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你是無上君王,你不是普通的男人。不要為了我放下你的驕傲,這樣的情意,我還不起。
“孤不想再看你為他傷心流淚,若是他能給你幸福,孤會成全你。可是他忘記了你們的誓言,忘記了你們的過往,他不會再傾心守護你。孤願意代替他,哪怕你只把孤當成他的影子。”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搖了搖頭,“你是你,他是他,不要說你是他的影子這種傻話。老天爺收回了他的記憶,卻沒有收回我的,只要我記得,他就是我的相公。你不要再為了我……”
他拉開我捂住他的手,低頭迅速地封住了我的口,不讓我再說。他的哀傷透過唇舌傳遞到我心裡,我的心脈牽扯,為他而痛。他似乎在懲罰我的狠心,稍稍用了力氣,我疼得呻吟了一聲,他的強勢霸道立刻化成了潤物細雨,悱惻無聲。
“你可以拒絕接受孤,但孤會等你,無論多久,孤都等著你。孤並不是要把你綁在孤的後宮,你可以飛,你可以盡情地做你自己,孤只想在你傷心的時候陪著你,在你成功的時候分享你的喜悅。”他抓著我的手,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他的眼睛,像天底下最廣闊的海域,可以包容進萬物,萬物都能歸一。
我沒有再拒絕他,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他已經把自己放到如此卑微的境地。我含淚而笑,“傻瓜,大傻瓜!你就等到白髮蒼蒼吧!”
他笑著親吻我的額頭,“愛上你的時候孤就輸了,就算是這樣的白首,孤也願意。孤明白了阿七,也決不再放縱自己,因為愛是唯一。”
無冶縣的政事相當繁忙。隨著浪江明珠堰的竣工,農事已經全面啟動。我每日在東西城之間奔忙,王鵬和楊頂天負責農事,蘇天博和應人傑掌管商務。我好幾次都趕姜卓走,可是他說朝中有姜小魚和泥鰍,出不了大事,而且,龍溪的匪盜快要蕩平,他要等湛虜一起回去。
才這樣說了沒幾天,我在縣衙裡面議事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就進來了。他一身白衣未洗風塵,眼角的細紋更重了些,但整張臉還是平和玉潤,笑得親切。衙役剛要攔,我連忙大喊了一聲,“大膽,退下去!”
所有人都差異地盯著他,又不解地看了看我,直到我俯身鞠躬,喊了一聲,“湛將軍,您辛苦了。”
“湛將軍?!湛虜將軍!”楊頂天最先叫了起來,一個箭步上前,睜大了眼睛,“神將軍湛虜?!這個樣子的?!”
滿堂驚愕。湛虜親切地對每一個人笑,然後迅速地問我,“你娘在這兒對不對?她在哪兒?”他的話剛問完,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長廊那兒傳來,“石頭?”我回頭一看,正是娘。
“薇兒!”湛虜幾步跑到孃的面前,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娘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臉紅地低下頭去,輕輕地說,“好久不見了薇兒,你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好看。”
娘笑著頷首,“石頭,你也沒怎麼變。誇別人的時候還是喜歡自己臉紅。”
兩個人說著,就並肩向後院走去,竟似認識了多年的好友一樣,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和堂上的眾人一起呆愣在原地。蘇天博走到我身邊,手中還拿著未報完的銀號賬簿,只是現在他拿反了,“守一,你娘跟湛將軍是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