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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了,雨不大,霧很大。我從樹上扯下一片樹葉,那種比較大的樹葉,我們哪兒樹多,經濟來源主要是種樹,沙樹,杜仲,還有什麼樹?我也忘了。原來種的樹,是可以賺錢的,國家讓我們把樹種好,一畝承諾補助200斤糧食。我雙手捧著樹葉,對著老天,用樹葉去接雨水。大家看我用樹葉接雨水,也去扯下樹葉,學著我的樣子,雙手捧著,望著老天,去接雨水。接雨水時,有的站著,有的蹲著,有的趴著,有的還跪著。有的女人一邊接雨水,一邊哭著說,我們太慘了,老天爺都哭了,可憐我們了,下雨了!但剛說完,雨停了,老天爺不哭了,雨不下了。這下大家急了,開始罵人了,罵老天爺了,罵老天爺不是東西,沒有良心。後來嘴巴實在乾得很,餓得受不了了,就去摘茶葉吃。茶葉好,我們那兒的花茶好,漩口茶葉,名牌,真的,我不騙你。我摘下茶葉就往嘴裡塞,開始一片一片地塞,一片一片地嚼,後來一把一把地塞,一把一把地嚼。好,茶葉好,很管用。大家正嚼著茶葉,地震又來了,嚇得大家趕緊趴在地上。後來我才聽說,那不叫地震,叫什麼震?對了,我想起來了,叫餘震,狗日的餘震,兇得狠呢!山上好像到處都是餘震,一會來一下,一會又來一下,像抽風似的。怎麼辦?還跑不跑?有人說不跑了,就在這兒等救援部隊。我說不行,山上連飛機都落不下來,得趕快往外逃,不然只有等死。後來大家就一起往外逃。一路上,我的媽呀,全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大石頭,大得不得了,我從來沒見過。到處是坑坑窪窪的,又是風,又是雨,人掉下去,連腦殼尖尖都看不到一眼。剛剛走出映秀不遠,我的一個老鄉本來已經跑出去了,又跑回來了,他說跑不出去,外面到處都在地震,只有回家算了。正說著,一個石頭突然從山上飛下來,把他壓在下面,腦漿都濺出來了。死了,沒法救了,我也差點嚇死了。映秀政府上班的人全死了,沒人組織,後來有幾個人在哪兒組織。我身上到處都是傷,我愛人的傷最重,盆腔骨折,是後來醫生說的。但當時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逃命,我扶著她,她攥住我,我們倆誰都丟不下誰。我們在路上坐了一晚上,走了兩天連夜,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溼透了,沒有衣服換,只有穿著溼衣服跑,全身是汗,頭髮尖尖上都在冒熱氣,腦殼像個蒸籠似的,後來打溼了的衣服,又被身上冒出來的熱氣全烤乾了!

鏡頭2 映秀:一個不會拐彎的人(2)

直到第三天,陳全君他們才死裡逃生,逃出了映秀鎮。陳全君腿上、胳膊上、屁股上,到處是傷,兩隻腳板被沿途的石塊、瓦片、樹枝、荊條全扎爛了,一路走一路流血。陳全君說,映秀鎮外來人口可能有一萬多人,大概只逃出了1000多人。他那個廠雖然只死了幾個,但80%人都震傷了,缺的缺胳膊,斷的斷腿。另外一個鍋爐廠,只跑出來兩三個人,還是重傷,其餘的全死了。

陳全君從映秀逃出後,被送進了成都第二人民醫院。開始在外科,一週後傷情好轉,轉到中醫科。但十天過去了,他說心裡總有一種恐怖的感覺,總感到天在晃,地在晃,樓在晃,牆在晃,床在晃,有人站在他面前,人好像也在晃;總感到腦殼上被扣了一個什麼東西,像頂著一個鍋蓋,一個鐵桶,很不安逸。他還說,他的腦殼裡總在響,像打雷一樣,特別是到了晚上,只要一躺在床上,腦殼裡就轟隆隆地響,像原子彈爆炸似的;眼裡總看見房子在倒,電杆在倒,山在倒,水也在流。山倒下來的樣子特別兇,像老虎下山吃人似的。水的顏色是紅色的,像地下冒出的血。還有汽車在飛,石頭在飛,像電影裡看到的飛碟;耳朵裡也總聽見有人在拼命地喊,拼命地叫:“救命呀!救命呀!”總感到自己還在映秀,還在映秀的山上,驚醒後爬起來一看,卻在醫院,在醫院的床上。

和陳全君一起躺在醫院床上的,還有他的愛人。陳全君的愛人經醫生診斷,盆腔嚴重骨折,傷勢很重。陳全君說,愛人現在整天躺在床上,動不了,還得他伺候。愛人好像也跟他一樣,心裡總是怕。有一天晚上,他愛人正躺在病床上睡覺,突然風一吹,把門吹開了,門響了一下,愛人一下就從床上爬起來,衝到門口又喊又叫:“還有一個!還有一個”護士急忙跑過來,問她怎麼了?她說地震了,你們都跑了,我還在屋裡呢!千萬別扔下我!之前愛人上廁所都起不來,床都下不了,必須要有兩個人扶著才行。沒想到門響了一下,她居然自己從床上爬起來,跑了好幾米遠。結果把腰給擰了,躺了一個星期,天天在床上直叫喚。

陳全君現在唯一的牽掛,就是他的三兒子。陳全君有三個孩子,三個孩子都能讀書。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