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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五月端陽,我買了一大包粽子,帶兒子來到妻的學校裡。推她宿舍的門,只見房間裡擠滿了妻的學生。他們都伸出黑乎乎的手,爭先恐後地等老師給他們的手指上綰花線。妻專注地坐在孩子們的中心,五顏六色的花線,在她手中變成了無數翩翩起舞的蝴蝶,妻微笑著,看著孩子們的笑臉,我和兒子的到來,她絲毫沒有察覺。突然,兒子從我懷裡撲了過去,抱住了她媽媽的脖子。妻緊緊抱住兒子,一串淚珠又從她臉上滾了下來。她顫抖著問:“兒子,想媽媽嗎?” txt小說上傳分享

歲月深處的洋芋

歲月深處的洋芋

文/趙國寶

老家位於隴中山地,那是一個苦焦的地方。從我記事起,老輩人總是說十年九旱,十年九旱,然後看著天空沒一絲雲彩,就兩眼淚汪汪。而老家所在之地人稱北山,連人也蔑稱為“北山上的黃鼠兒”,怎見苦焦?除一條季節河兩岸有幾畝旱川地,其餘地方皆是山地。那些山地地貌極其相似,都像老人的褶皺,旱溝裡的水也如老人鹹澀的淚。不要說山清水秀,就連吃水也極其困難。冬春兩季,十幾丈深的老井裡打出的總是黃泥。雖說修了“121”工程,但那一窖水也只能解兩三個月的乾渴。由此,每到旱季,全村人起雞叫睡半夜,都為著那兩桶黃泥。由此,老家很少有個豐收年景。究其原因,那就是所種的莊稼錯過了季節。雨季來臨的時候,老家的夏田就要收割了。往往是麥子半尺長,豌豆當驢草,胡麻只長一個銅疙瘩。收穫在場裡,不夠滾一碌碡。因此姑娘小夥一長大,都遠遠地去了蘭州,或者比蘭州更遠的地方。山溝裡留下的,皆是老弱病殘。我的六十歲的老父母,就一直守在那裡。

只有一種作物不錯過季節,那就是洋芋。雨季來臨的時候,它正在開花結果。你走到洋芋地邊,就會看見那些碧綠、寬大的葉子簇擁著白色的小花。洋芋花中間的小花蕊黃黃的,像白色的笑容裡露出了明亮的牙齒。一地的洋芋在歲月深處暗暗生長,板結的土地,也被越來越大的洋芋憋得裂開了口子。如果你手伸進去,就可抓出來一顆顆土頭土腦的傢伙。揣上一襟子,放在土炕灰裡,燒熟,再放在笸籮裡,篩去土,掰開來,外焦黃裡嫩白,一股清香直衝鼻孔。待到*月,洋芋成熟了,一鋤頭刨下去,它們就像委屈了很久的孩子,滿地亂滾。往往幾畝地可收萬把斤,窖在深窖裡,一年的口糧就有了。無論是做飯,還是餵豬餵羊,洋芋都承擔了主要角色。

北山上的土層厚,土質好,正適合種洋芋。北山上種出來的洋芋瓷實、面飽,吃起來酥酥的,不麻人,不粘口,做菜愛熟,滿口餘香。小時候我的主糧幾乎就是洋芋,倒也長得健壯。我的那些老祖宗,晚清時候從甘谷移民來,開荒種地,一開始就種出了碩大的洋芋,也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據祖母說,民國十八年大旱,一灣的人很少餓死,就是靠了這洋芋。

如今我每頓飯中沒有了洋芋,總覺得心中不踏實、不自在。沒有了洋芋,我總是有吃不飽的感覺。家裡做飯,也多是洋芋燉排骨、青椒洋芋絲、醋溜洋芋片、洋芋燜飯、洋芋小米飯,就連臊子面裡面,也要和些洋芋丁。一次朋友請飯,我連點三個洋芋,朋友還以為給他省錢。我哪有那心腸?只是沒有洋芋,我就覺得心裡慌。

小時侯,奶奶就叫我“洋芋客”,就是因為我口粗,有洋芋就可養活了。有時嘴饞了,母親就從正要下飯的鍋裡撈出一笊籬洋芋棒子,盛在碗裡,拌上一勺胡麻油,撒上一撮鹽,就是我的美味了。那時家裡口糧不足,晚上常常是一碗酸拌湯,一鍋煮洋芋。一家人圍坐在土炕上吃洋芋,有時連皮也不剝,絕像梵高的畫《吃土豆的人》中的情形。

上初中的時候,家離學校遠。一疙瘩包穀面的“黃團長”,一顆洋芋蛋,就是我的午餐。冬天的一日很冷,我突發奇想,竟背了家裡的洋芋,在教室裡的土爐子下燒起了洋芋,結果捱了班主任的批評,還寫了一份檢查。回去說與奶奶,奶奶說那班主任真小肚量,不如給他背上一袋洋芋,看他愛吃不吃。結果班主任眉開眼笑,對我倍加關照,有時還偷偷塞給我一卷複習資料。真感謝一袋洋芋,讓我也有了一碗公家飯吃。如今,一些人聽我說起這段故事,就會笑我,小時候何等聰明,如今卻啥也不會。怎能呢?現在的“公家人”,哪會看上一袋洋芋!物價上漲的今天,我也還是隻有洋芋充裕,因為老父親隔三差五就會給我捎來一袋。

好在老家有永遠吃不完的洋芋,才讓我鼓起勇氣,像洋芋一樣,活得實實在在。 。 想看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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