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呈上來!”
看著唐離所送的禮物,揭開那覆著的錦緞,一身戎裝的李光弼頓時眼前一亮。只見一個四方的木板上,以粘土勾勒出的山川河流惟妙惟肖,眼前此物赫然就是縮小版的河東山川地理圖。
“將軍出征,我也無別物,但以此沙盤相贈,祝將軍守邦衛土,克建大功!”言說至此,唐離離了身邊人的攙扶,強用傷腿站定後舉樽送行。
“多謝!”就此一句,滿飲之後的李光弼擲樽於地,轉身上馬而去。
“這個李光弼,還真是好一張冷麵。”走過來的楊國忠說話的同時,順手扶住了唐離。
見李光弼已策馬走到校場門處,重新在胡凳上坐下的唐離才吐出一口冷氣,剛才這一動引得傷口開裂還真是疼,“昨天陛下還說要親為大軍送行,今個兒怎麼聖駕沒到?”
“陛下身子不爽利,臨時取消了!”說到這個,楊國忠臉上也是一黯,“前些日子陛下身體就不太好,再經過昨天那番折騰,如今看來是愈發得重了。”
“前些日子身子就不太好?”聞言,唐離一愣,“陛下養生有術……”
“聲音小些!”低聲提醒了一句後,楊國忠才小聲道:“別情你前些日子不在宮中所以不知,已經有十多天了,陛下一直感覺精力不濟,頭腦昏沉,身子也乏力得很,太醫署已會診過了,查不出什麼病來!”言語至此,楊國忠輕微一嘆道:“六十多歲,陛下還真是老了!”
聽說玄宗無病,唐離心下才安定了一些。如今正值大唐最為艱危的時刻,玄宗的身子可是萬萬出不得什麼問題。只是剛鬆了一口氣的他再一聽到楊國忠這聲沉重的嘆息,心中沒來由地閃過了一道陰影。
用“所向披靡”四字來形容如今的叛軍絲毫不為過,隨著安祿山自范陽起兵,五日內整個河北道除了少數三四個州縣外,其它都是聞風歸附。即便是那不肯歸降的州縣,也沒能擋住兵勢如火的叛軍,其中一個甚至只抵抗了不到兩個時辰即已破城。
承平百年,各地兵甲武備鬆弛,另外,這些內陸州縣的軍隊戰力與安史叛軍相比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范陽邊軍本就是公認的大唐最精銳之師,此番盛勢南下,那些承平日久疏於操練的內陸州縣軍隊遇著他們簡直是不堪一擊,七百對二百猶自被叛軍殺得潰不成軍。如此情勢下,數量及戰力都遠遠不及的州縣軍真是擋無可擋,甚至連遲滯叛軍的進軍速度都成了一種奢望。
自有留守范陽根本之地的史思明接掌河北,以徵集錢糧,募練軍士,而由安祿山率領的大軍則是片刻不停,一路狂奔南下,經莫、瀛、深、冀、貝諸州直插河東。
抵達河東當日,安史叛軍已攻破雲州,隨即大軍繼續向南,一日後已達朔州城外。
朔州、晉陽、晉州自北而南排列,乃河東道北部最為重要的大州。自安祿山起兵第六日,近年來緊急募練的近萬朔州守軍在中鎮將馬遂的率領下,與范陽先鋒軍在朔州城東的桑乾河畔展開了一次大野戰。
儘管每戰必身先士卒的馬遂乃是河東軍中有名的“萬人敵”,儘管朔州軍佔有地利,更是以逸待勞地迎戰范陽疲敝之軍,然而這場戰事依舊是毫無懸念,戰力的巨大懸殊在野戰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從不曾上過戰場的朔州軍在苦苦支撐了近半個時辰後,陣形終於無可避免地出現了缺口,而後這個缺口越來越大,最終導致了朔州軍的大潰敗。在野戰進行到一個時辰左右時,這場朝廷對叛軍的第一次正規作戰就演變成了徹底的屠殺。戰刀高舉,馬蹄翻飛,叛軍一路追殺潰軍幾近三十里,朔州萬餘軍士除不足兩千隨馬遂南逃晉陽外,其餘非死即俘。當日,清澈的桑乾河上浮屍遍佈,清澈的河水盡被鮮血染紅。
朔州陷落,范陽軍僅在此地休整一日,隨即繼續發兵向南。沿途州縣軍力早被河東都護使調往晉陽,此時欲抗無力乃無奈歸降。只是讓叛軍負責後勤輜重的軍糧使始料不及地是,這些州縣雖然歸降的痛快,但他們的糧庫及武庫中卻是空空如也。召來主官相問,所有的答案都是一個,早在月前,這些錢糧及軍械已隨本州軍隊一起被郭子儀調往晉陽。
不理會軍糧使的煩惱,這一路來打瘋了的范陽軍只顧向南、向南、再向南,朔州城破第三日,安史叛軍已到了身為北都的晉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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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皇城政事堂。
手中的茶盞重重摔出,“啪”的一聲片片粉碎,一怒而起的唐離恨聲道:“混賬!說了以守為主,馬遂居然還敢擅自出戰!郭子儀這都護將軍當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