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晨曦初露殺到月兔東昇,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第二天的喊殺聲起來的較晚一些,但也沒能晚上多少,等城內百姓心不在焉的剛把早飯吃完,催命似的牛角號聲也如期而來,吃飽喝足的吐蕃人幾乎是片刻不多耽擱的開始蜂擁往凌州城頭湧來。
時間從來沒有這麼慢過,當太陽終於滑過中天的下午時候,隨著一小隊滿身血汙的軍士推開緊閉的大門而入,處於壓抑寧靜下的貨棧開始嘶馬喧天的鬧騰起來。
揹負獵弓,身披軟甲的唐光快步跑到唐離的房前,透過洞開的大門向內看了一眼後,原本正欲說話的他連忙住口止聲。
屋內,唐離的風儀及裝飾明顯經過細心的修飾,漆黑的長髮用純白的單絲羅緞帶輕輕的扎縛,墨色流光中的一線潔白襯得那朗目修眉的面容愈發的唇紅齒白,如此的清俊只使人不可逼視。身上穿著的是與髮帶同色的純白單絲羅儒服長衫,甚至連腳上的軟履都是一色的白,唯一例外的就是腰間那圍洞庭紅玉製成的玉帶,極品洞庭紅玉散發掩蓋不住的紅光,這紅光恰似赤子的丹心,坐定之外是不含一點雜質的純淨。
當此之時,白衣玉面的唐離正憑窗而立,他的手上似是漫不經心的玩弄著一支尺八長簫,而在他身後一步遠處,同樣是一身白裙的寶珠手捧著一樽滿斟的河東葡萄釀靜靜而立。
似有若無的側身瞥了門外的唐光一眼,憑窗遠眺的唐離按簫於唇,任雙眼滑過遠處的連綿起伏的大地,片刻之後,一縷蒼茫豪壯的簫音在室中驀然而起。
“瞎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隨後而來的一個軍士話剛說出一半兒,帶看清楚了房中的一切後,竟也不自覺的收了聲,就這樣靜靜的站在了門邊唐光身旁。
屋內兩人絲毫沒有被這軍士打擾,在蒼茫而豪壯的簫音裡,手捧血紅色葡萄釀,一身潔白的寶珠顫抖著聲音開唇長歌道:唐生氣不平,抱劍欲專征。報恩為豪俠,死難在橫行。翠羽裝劍鞘,黃樺飾馬纓。但令家國重,豈吝此身輕!
歌只一疊,堪堪等寶珠唱完最後一句”豈吝此身輕“,簫音嘎然而止,唐離無限愛憐的細撫了長簫一遍,輕輕轉身將之遞給了早已淚流滿面的寶珠。”適才敲響的已是今天第三次報警金鑼,李兵馬使的徵召令下來了?“取滿斟的河東葡萄釀在手,轉過身來的唐離向門口處站著的軍士和煦一笑後溫言問道。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面容及語聲都極其平靜的少年佳公子,便是剛才那個曲調中滿含著”慷慨死國難“豪壯之情的簫客。
此簫此歌,唐離如此的裝飾風儀及風度使那個滿心焦躁的軍士也不由得神氣為之一奪,愣了片刻後,目光不能直視的他才用沙啞的聲音道:”正是,遵李兵馬使將令,戰事緊急,凌州城內凡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男子皆需輪流上城助戰。“
仰首飲盡色做血紅的美酒,唐離轉身遞樽之間輕輕說了一聲:”照顧好自己,“一言既畢,俯身抓起案几上翠羽長劍的他再無一句言語,再無一次回顧,就此邁步向房外大步走去……
第二百零六章 舊事
貨棧的大堂及外院兒,此時早已擠滿了人,無論族別與身份,此時凡是年齡在李光弼徵召令涵蓋範圍之內的,都已於此候命,在那一小隊軍士的督促下勉強排成幾條歪斜的長隊。
而在這最新的一隊中,因為誰都不願意排在最前面先送死,所以任那軍士嘶啞著喉嚨喊個不停,但整個場面還是亂糟糟不成個樣子。
黑髮白衣,玉面紅帶的唐離剛一在大堂中出現,頓時吸引住了滿堂人的目光,這不僅在於他那刻意修飾的衣衫與風儀較之其他人差別太大,更在於與這些人臉上的恐懼擔憂相比,唐離清俊面容上的平靜實在是顯得太鶴立雞群了一些。
伸手擋開想要擠在自己前面的唐光,腳步從容的唐離沒有半點遲疑,攜劍徑直走到了隊伍的排頭兒,紅櫻輕拂,白衫飄飄,站在隊首位置上的他就這樣按劍而立,聽著似乎近在咫尺的喊殺聲,等待著開拔的號令傳來。
其間,唐離雖然一言不發,但他的平靜從容卻與無形中沖淡了瀰漫於大堂內外的恐慌氣息,而他這樣一個衣著華貴,風儀出眾的貴介公子毫不猶豫的站到了隊首,其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最好的宣傳與鼓舞,隨之而來的剛才的騷動與紛亂就消解了不少,跑堂的麻二停止了爭吵,緊了緊手中的抵門槓後,默默的站到了操著菜刀的江廚子前面,直到站定之後,他還在奇怪為什麼看到這個俊俏的不成話的公子哥兒後,自己會突然感覺到身上的血似乎都熱了三分。
照應這一隊的那個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