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大河低聲道:“小的看宋清,是個不甘居於人後的,他早不滿大當家在漕上的聲勢,否則,他那樣目無餘子的性情,哪裡會肯和羅世清、孟鐵劍這些人為伍?不過是要藉著他們一起算計大當家罷了。”
連震雲笑了起來,“不過是個秀才出身,讀了幾年書就自以為卓爾不凡,成天弄些心眼。平日裡見著有姿色的女人,明明是急得不行,非要擺些假譜,上回他在清河,看中了半葉,非不開口要,只拉著半葉的手看個不停,我故意沒理他。”
連大河忍著笑,“大當家說得是,齊三爺也是一般的文武全才,卻沒有他那樣的酸氣。只是他是直隸漕幫之主,正是地頭蛇,又有八爺做靠山。兩湖、山東、常州府相助,這回必是想趁機尋機會除了大當家。”
正文 第十章 白楊林裡撿來的孩子(二)
震雲哧笑一聲,“他主子還沒有說話,他敢做什麼?了官,卻又嫌不是正途,只想搶個從龍之功,光宗耀祖——到底不是正經漕上出身,不知道真金白銀才是實在。齊強若是和他一樣,羅世清、孟鐵劍會憑他一句話,就投到八爺門下去麼?早把他踹到不知何處去了。便是宋清想私下裡下手,也使不動他們兩個。至於狄風如——”
連震雲慢慢站了起來,“他卻真是個見事明白的人,既能和羅三換貼子做兄弟,又能和宋清說到一塊兒。不過,我反倒不擔心他,他這樣的人總要看明白了,才會動手,否則就只會躲在後頭,讓宋清他們咋呼。他若是能看明白了,我也早就選定了。”轉頭看向連大河,“所以,別看他們人多勢眾,我卻是半點不懼。至於八阿哥,他一天不做太子,他就不會要我的命。他若是真能做太子,我難道還沒有手段搶在頭裡去討好?要從龍,也不是非要做頭一個……”轉過頭來看著一聲不吭的連大船,“只要知道怎麼做,最合主子的意,就行了。”
連大船吞了口吐沫,小心道:“小的讓人查了,八兒和小的說過的夫人——夫人當初是八爺手下的李全兒轉賣出去給京城官牙焦七,確是真有其事。另外,八兒說夫人不是陳家買下的,而是獨自跳河逃走的,也是真的。當時搭上焦七的是一條漕船,原就是我們江蘇幫轄下,有一個水手如今是船頭,還記得夫人偷了船上的油布和火煤。還有,八兒說過,八爺差點兒在陳大人之前在江寧城買下夫人,想是在那時就開始籠絡陳大人了。還有,十四爺一直看陳大人不順眼,十四爺當初是想把夫人弄到他身邊做妾的……”
連震雲哈哈大笑,拍了拍連大船地肩膀,“好好對秦八兒,她這些訊息必也不是隨便能聽到的,沒料到竟也是個利害人。”轉頭對連大河道:“你也沒白教他,他漏出去兩句,他老婆可漏出了一堆,值!”
連大河暗暗鬆了口氣,看看抹著冷汗的連大船,陪笑道:“大當家寬宏,大船實在該死,他當初聽到這些時,就應該明白秦八兒不是個普通女妓,居然還隱瞞不報,實在是該死……”
連震雲面色大好,坐回桌邊,擺擺手叫連大船倒酒,“這些都是小事,大船在淮安時也受了一身傷,你斷了胳膊,他揹著你一路跟著我,也算對得起我,也對得起你。”
連大河連忙應了,看了看低頭倒酒地連大船,又笑道:“小的一向知道夫人不是個尋常女子,倒真沒料到她十歲的時候就有這樣地膽氣。不說偷東西,她一個孤女,那時節應是方開春,跳了河上了岸,是個什麼結果,誰能知道?”
連震雲一口酒乾杯中的金華酒,“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早明白了。現下更不擔心她會被八爺、十四爺所用。她那性子,原就不會服順聽話,十四爺自己看中地人,也捨不得把她送到我床上來,至於八爺——就算我一時色迷心竅,不怕她翻臉,我也不信他不在乎和府臺大人翻臉。但若是不能讓我得到實在好處,誰也別想把我籠住了。”說罷,哈哈大笑,“府臺大人雖是個書生,膽兒夠肥,難怪二弟佩服他。當初娶她時,必是遭了不少罪,和皇阿哥搶女人——天下又有幾個敢?”
連大河笑道:“別人小的是不知道,大當家卻是必敢的。
”
連震雲卻是嘆了口氣。“我失了先手。光有膽子沒用。不能不用些手段。但若是叫她知道我私下用地手段。這事兒就完了。這人我也不用指望了。”看著連大船慢慢倒酒。“府臺大人……我有時也不得不佩服他……他必也是事事算計明白。摸準了她地性情。才這樣縱著她。既討了她地好。又不用擔心老婆被人偷了去……”冷冷一笑。“只要他命夠硬……”
漕船向通州漕船碼頭靠了上去。連震雲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