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這個打算。”蟄龍直截了當地回答。
“為什麼?”她的臉色發白,眼底盛滿了驚疑和焦灼,一聲一聲地追問。“為什麼?我不會給你帶來太大的麻煩……”
蟄龍阻斷她的話,不耐地說:“我只不過是一條蛇,一個成精的妖怪,根本不懂怎麼照顧人,堅持和我在一起只是自尋死路而已,你應該跟著和你一樣的人生活才對,世上所有,物歸其類,你是人,我是妖,本來就不該在一起,勉強在一起只會害了你。”
髻玉突然笑了,既諷刺又悲哀地笑了。
“靜德方丈成天在你耳邊誦經果然是有效得很,依你現在的想法怎麼算得上是妖呢?簡直比聖人還像聖人了。我不懂人和妖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我只知道我這一輩子肯定會和你糾纏不清,我是因為愛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愛我,我又怎能勉強你必須要我。可是……你到底愛不愛我?”
又是愛不愛!
蟄龍聽得頭痛欲裂,木雲在臨死前頻頻追問他這個問題,現在髻玉又重新問起,勾起他那一段痛苦的記憶,他現在絕對不能理會髻玉的想法,髻玉或許不會記得自己前世是如何死在他懷中的,但是他記得,那種痛苦非常深刻、鮮明,直到今天還無法磨滅,他內心震撼於“愛”這個字的力量,竟然會讓愛上他的女子情願朝為紅顏、夕成白骨!
即使是十八年後的今天,他仍然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愛不愛你有什麼意義?”蟄龍冷冷一笑,索性對她說個清楚算了,“我現在根本不想去了解,只想趕快回到以前平靜的日子。為了白木雲,我已經弄得元氣大傷了,不可能再為了你重蹈覆轍,我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想再害你,希望你也不要害了我,聽明白了嗎?”
髻玉的心口猶在滴血,原來她苦苦追著白木雲那一份虛無縹緲的感情,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她究竟是不是白木雲的轉世,可是她卻極為肯定自己的前生就是白木雲不會錯的,否則何以一見到蟄龍,便心如轅爐千百轉,匆促間,便已愛他愛得深刻。
但——結果仍是得不到他的心!
“我懂了!”髻玉感到心灰意冷,眼睛乾澀得掉不出一滴淚來,她淒涼地笑了笑說。“你已說得如此清楚明白,我再執意糾纏你也未免太不知廉恥了,你想怎麼安置我,便隨你吧!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管你打算把我交給誰,也都比那群盜匪強,是不是?”
蟄龍與她對望了一服,眼瞳變得深逮了,他轉身,一語不發地朝山下走,髻玉強忍著渾身的痠痛,一步一步慢慢地跟在他身後,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像被抽空了一樣,麻痺沒有知覺,渺茫的未來對她來說已沒有了任何希望,只有絕望。
酷熱的午後,髻玉靠在冰涼的大石上休息片刻,蟄龍雙手捧著清涼的溪水湊到她唇邊讓她喝,她偏過頭,冷冷的說:“你不需要照顧我,渴了我自然會自己喝水。”
“你明明渴了,有水在這裡為什麼不喝?”
“我不能老是等著東西送到我面前來吧!我不能老是等著你來照顧我吧!”
髻玉霍地站起來,情緒陡然失控,急奔到溪邊跪倒在溪水旁,用手心掬起溪中的水吞嚥了幾口,仍覺得焦渴難耐,索性將臉浸人沁涼的溪水中,水從鼻子猛地灌進去,受了刺激,眼淚便大滴大滴地流下來。
做人為什麼必須忍受那麼多的無奈和痛苦?髻玉的酸楚地抽搐著,她寧可自己也是一條冷血的蛇,就不會為了一段感情而痛不欲生了。
對岸遠遠傳來一陣鑼鼓喧囂聲,髻玉詫異地抬起頭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列迎親的隊伍,興高采烈地吹奏著喜樂。
熱鬧的樂聲喜氣洋洋的響徹山林,髻玉看得怔仲出神。
“那是幹什麼?”蟄龍立在她身後忽然出聲問。
“娶新娘呀!”髻玉轉頭看著他的眼睛,幽幽地說。“這個新娘真幸福,有人愛她,願意娶她為妻,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
“何必弄得那麼吵鬧?”蟄龍對震耳欲聾的哨吶聲頗有微詞。
髻玉睨著他,心中百感交集,悵然地說:“每一個閨中少女等的就是這一天的來臨,喜樂聲愈熱鬧、愈沸騰,她們的心就愈喜悅、愈甜蜜,坐上喜轎後,才能清楚明白自己情歸何處。”
蟄龍靜靜地聽她說,默默地凝望著她,這才忽然間明白了木雲當初問他會不會娶她為妻的心情,他看見髻玉憂傷的眼神與木雲一模一樣,不禁感到心悶難受。
“你在想什麼?”髻玉柔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