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方開始概述對我的控罪時,我擺出自知有罪的慣常恭順嘴臉。我發現了一絲缺口。這大概是他今天接手的第三或第四宗案子,熱情明顯消減不少。他拿著不偏不倚、公事公辦的架子向全屋聽眾講述別人向他提供的控罪和基本總結,既未添枝加葉,也未使用冠冕堂皇的字眼。
要是換成別的控方律師,可能早就把我描繪成一名慣犯,鐵窗生涯只不過刺激我更加肆無忌憚地觸犯刑法。我的冒險行為可能用彩色幻燈片表現得活靈活現、聲色並茂,空著一半的審判廳中所有人都會震驚於我行徑之卑鄙、手段之狡猾。可這位檢察官,講到末了,聲音變成不知所云的一堆艱澀法律術語,然後一屁股坐下來。要不是與這個案子有直接瓜葛的話,連我本人都會對這樣不鹹不淡的描述大失所望。
我能看到那位法庭記錄員拼命想聽明白到底說了些什麼,不禁有點幸災樂禍。後來我才發現,休庭後她待著不走,從控方律師那兒弄到了更準確的細節。她辦事兒倒滿有效率,可臨了觸黴頭的卻是我。
接著輪到我的訴訟律師上場,他幹得不錯,把這一天描述成我與過去種種劣行徹底決裂的日子,無論罪行如何嚴重,亦無論犯罪動機為何。
“我的當事人,”他莊嚴地宣佈道,“已是窮途末路。”這一結論其實不難發現,但作為他慷慨陳辭的總結,倒也滿漂亮的。
雙方演講既畢,一些檔案呈給法官。有的他早已看過,剩下的一些就是官方的雞零狗碎了。其中一樣是我那了不起的心理分析報告,但我看到那不是他手裡拿的東西。是別的一樣,一小片紙頭,作者是誰我立刻就猜到了。下面就是他大聲讀出的內容,每個人都起立靜候——我等候他宣佈我生命中有多長一段歲月會凝滯不前,其餘的人則等候什麼時候能走人。
致法庭的信
2005年4月11日
尊敬的法官大人:
我寫這封信給您,是因為您手裡握著我們兒子的未來。首先請允許我宣告,我丈夫和我對他犯罪行為之嚴重十分清楚。艾略特知道我們對他感到失望。他已認識到,為他自己的利益起見,這種生活方式再也不能繼續下去。
我們無法解釋艾略特的所作所為,但我可以告訴您下面這些情況。我們一家相親相愛,也一直讓艾略特感受到這一點。他的生活並不舒適安樂,上學時飽受欺侮,使他變得非常內向,非常缺乏自尊心。
我們曾為他換了好幾所學校,希望能改變這一狀況。現在回想起來,這一作法似乎利小於弊。艾略特一直很想結交朋友,結果卻令人失望。早在少年時代他就學會用謊言把自己偽裝成別的什麼人。
我們明白艾略特罪有應得,也知道他可能被判監禁。法官大人,請幫幫我們的兒子。他並不是個壞人,但需要別人扶他一把。他還年輕,請您從寬發落。我們會始終給他援手。
您誠摯恭敬的,
簡?卡斯特羅太太
您怎麼想?好吧,法官的想法是這樣的。他把所有檔案推到一邊,叉起雙手手指,用飽經公共場合歷練的強勁嗓音開口說話。他告訴我,我的認罪和跟警方的合作於我是有利的。他告訴我他讀了心理學家的報告和我母親的信,深感興趣。我連連點頭,嘟起嘴唇,一絲樂觀情緒湧上心來。
“但是,你所犯的罪行是極為嚴重的,卡斯特羅先生。”法官繼續下去,嗓音流暢地轉換到嚴厲幾分的語氣。“這,”他朝堆成小山的控罪詳情擺擺手,“是一連串令人震驚的罪行,而且還有許多未列入其中。”
第十三章 最後的審判(5)
鐘擺擺向了反方向。我感到一陣噁心。然後,法官宣告了判決。
過後,法庭記錄員和伊斯蓋特都說判決下來時我沒有任何反應。可他們沒看到我的臉。他們不知為何也漏掉了法官給我的最後忠告,用低一些的聲音說出來的,而法官當時把我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別得意忘形,卡斯特羅先生。你仍然得回到監獄。”
拉爾夫?伊斯蓋特探長
兩年!就判了他兩年。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猜法官一定認為他真的金盆洗手了,但即便那樣,判決實在也太輕了點兒。這個艾略特並沒有假充硬漢。完全沒有。他肯定早就料到結果不會差,而照他的情況,刑期本來可能長得多。喜歡也好,討厭他也好,他就那麼鎮靜自若地站在那兒聽候宣判。
判決書下來後,在馬路對過一家酒店給我開了個慶功宴。咳,我就都說了吧,是萬麗酒店。接著就亂七八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