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扎眼的紅色跑車混跡在車流裡走走停停,隨心所欲。好像飛鷹墮入了閒雲野鶴的世界。
哪裡都可以去。哪裡又都去不了。
等紅燈的時候方檸想聽聽電臺,想了想手還是縮了回來。
不找虐。這已經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可方檸還是想起了和那個人無數次窩在車裡聽著電臺裡的情景。
喧囂的馬路,聒噪的娛樂新聞,那些關於杜瀾和夏千芒真真假假的訊息貫穿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主持人總是不遺餘力地用職業性的八卦語調興奮地說著,夏千芒戀愛啦,對方是誰誰誰家的大公子哦;感情出現危機啦,公子怎麼一個人出來吃飯呢;夏千芒訂婚啦,婚期是幾月幾號啊……每當這時,坐在方檸旁邊的當事人總能吃吃地笑出聲來,好像揚聲器裡播的故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方檸也總會配合地勾一勾嘴角,一言不發。
他知道他們可以走下去。而他們也總能很默契地守護好這個秘密。婚外情這樣的罪狀無疑又給這段半亂侖的感情增添了不少刺激的砝碼。
彼時杜瀾還沒什麼可能一本正經地說出“我要當爸爸了”這樣的鬼話來。
至少在方檸看來是這樣的。
杜瀾是屬於我的。怎麼可能會對那黑歷史一大把的女明星動真情。
父親公司飈紅的股價已然說明了一切。
“呵。”
方檸不屑地哼了一聲。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寂寞的車廂冰冷地響起。
漸漸地,不見了有明亮路燈指引的寬闊馬路。夜晚燈紅酒綠的迷醉樣貌開始在周遭嶄露頭角。
隨大流後果就是,他迷路了。
他不知道自以為一直生活在的這座高階整潔的城市裡,還存在著這汙垢一樣的角落。
沖天的燒烤煙燻之氣,散發出刺鼻卻誘人的味道;以盆計量的食物堆在店鋪門口的桌上,油光鋥亮的可口賣相讓人來不及去思考健康和衛生的問題;粗劣的廣告和燈牌下,是開到最大的風扇呼呼地吹著夜市裡大快朵頤的食客們。街邊的姑娘們眼波流轉,大方地裸露著廉價的皮囊,那姿色,說是庸脂俗粉怕都是抬舉了。
方檸瞥到不遠處那個對著粗俗漢子投懷送抱的女人,她臉上的濃妝讓她看起來像個不入流的異裝癖。
儘管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他卻並沒有感到陌生。因為在他心目中她們和夏千芒並無二致。從某些角度來想,也許他還會高看這些人一眼。至少多數情況下,她們不會以愛之名幹著苟且之事。
比如用一個誰都能生的孩子搶走他的杜瀾。
怎麼又想到他了。
方檸自顧自地嘆了口氣,收回了自己視線,重新面對這堵塞的交通。
前面的車動一點,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一點。
而他的車無疑在這條再平民不過的街道上顯得更加矚目。路過的人們已經向車窗裡的方檸投來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嘖嘖,原來有錢人也好這口啊。
喂喂得瑟的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方檸只得裝作視而不見,而後面那輛車冗長的鳴笛聲聽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一旁的人群忽然一陣鬨笑聲,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瘦高骨感的男子鑽進了前面那輛車裡。
口味還真是清奇呢。他想著。
等待那輛車揚長而去,他終於鬆了口氣,發動了車子。一腳油門下去,視野裡忽然出現了一個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人,在他車前打了一晃就倒了下去。
操。
“出事咯!騷包車撞著人啦!”
周圍的人不知道誰帶頭喊了起來,沒一會就引來了起鬨湊熱鬧的圍觀群眾,對著事故現場指指點點,一副喜聞樂見的場面。
方檸黑著臉推門下車,掃了一眼地上那個抱著腿貌似痛苦不堪的男子,冷冷開口道:
“我撞著你了麼?”
地上的人眼一瞪:“你說呢?!”
不等方檸回應,後面幫腔的幾位又出聲了:“他還不認賬?!”
“哎喲喲車開這麼爛還出來顯擺!”
“哥們挺住!多要點嘿!”
後面那鳴笛聲在眾人的吵嚷聲裡顯得更加氣勢如虹了。
人多勢眾看得方檸也有點心虛,雖然他心知肚明這人是來碰瓷的。因為要是真撞出什麼好歹的話……一準不是這狀態了。
前車之鑑。想起以前副駕駛坐的是杜瀾的時候也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