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床頭翻出他的百寶箱,無聲地愛撫著箱子上陳舊的皮革,道道紋路像是記憶一樣綿綿不絕。
學生時代杜瀾寫給他的所有信件,無非是對爸爸的問候和學校裡的瑣事,同學,導師,論文,畢業;一隻款式老舊的手機和塞滿的資訊箱,裡面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資訊——可是因為充電器已經絕跡很多年所以現在幾乎不捨得開啟來看;杜瀾的禮物,小時候做過的飛機模型,或是認真謄寫過的作文《我的弟弟》;大一點時候的誰誰親筆簽名的書,什麼限量版的專輯;再到後來昂貴的手錶、精緻的袖釦……
一起看過的演唱會的門票,一起旅行過的登機牌——每次找杜瀾索要的時候總會被嘲笑愛留著這些沒用的東西。可是怎麼辦,他不願意放棄任何機會證明他們的生命曾這樣親密而深刻地交集過。
一些寫著不知所謂的詩歌的紙片,鑰匙扣,影集……還有當時從家裡搬出來發現的那部壞掉的遙控汽車。
那時他們還小,遙控玩具對於杜舜之這樣的家庭都還算是個稀罕物,買來之後一人一部毫無異議。只是沒過多久,方檸手上的就被玩壞了。他當然清楚要是爸爸知道了一定免不了一頓苛責,情急之下也只好向哥哥求救。杜瀾鼓搗半天也修不出個所以然,想了想於是說:“我們交換吧。”
幾天後,在書房裡被劈頭蓋臉教訓的,自然是杜舜之口中“不懂得珍惜”的杜瀾。
那時年幼的方檸已經知道了自責是什麼滋味,連杜瀾都沒想到,自己弱小的弟弟竟然會主動跑去承認錯誤,換回了本就屬於自己的壞玩具。
這件事被杜瀾寫進那篇作文裡還得了獎,他們也因此開始站在了一起。
方檸喜歡那種感覺。有這樣一個人可以為自己擋在前面,好像什麼都不用擔心,那樣堅不可摧的安全感。
只是現在,他能真切地感受著這種安全感在一分一秒間離自己遠去,帶著他已所剩無幾的勇氣和力量。
“下輩子吧。”方檸默默唸著這四個字,如鯁在喉。
☆、沒有關係了
戚航仍是在那條街上兢兢業業地接活幹。本以為脫離了組織境況會大不如從前,沒想過了一個星期後他發現收入還比以前多了。這當然多虧幾位老主顧的惦念,要不然另起爐灶哪會是那麼容易的事。
比如今天過來的這個傢伙,長得又矮又胖,生的一副猥瑣的相貌,辦事的時候又喜歡玩各種令人作嘔的花樣。雖然如此,戚航總會看在他出手闊綽的份上做他的生意。畢竟沒人跟錢過不去。
那些一上來你好我好大家到好掏錢時候開始磨嘰的客人他也見過不少了。
胖子跟戚航並排走著,他只到對方肩頭的身高倒方便他一伸手能摸到戚航緊俏的屁股——就不用說他盯著戚航的眼光早已寫明“揩油”兩個字了。
“喂,我說你啊,沒想過自己單幹嗎?”
“啊什麼?”
“自己再找一票人唄,這不難吧。到時候你舒舒服服地只管收錢就可以了。”
“說的是呢。”
哪是那麼容易的呢。戚航言不由衷地保持微笑,見他掏出了煙盒,就隨手撥開打火機送上前去。
“我還想幾個人一起上是什麼感覺呢。哈哈哈……”胖子抽著煙,愉快地幻想了起來。
戚航樂得揶揄他:“你現在也可以啊,叫一屋子都沒人管你。”
“是嗎?你也來?”胖子的小眼睛一下有了光彩。見戚航有些猶豫,就開始拍著自己鼓鼓的口袋暗示著什麼。
“以前試過。還是算了。”戚航聳聳肩——要是再向上次那樣玩進了醫院,他可不一定能吃得消了。畢竟不是幾年前那麼年輕的承受能力了嘛。
“隨便你咯。有的是人想賺這錢吶。”
胖子說著就伸手一把拍在戚航的屁股上,拍得他本能地直起了腰,一抬眼,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方檸。儘管沒有扎眼的紅色跑車相伴,灰色的羅紋背心和水洗牛仔褲的穿著也算是親民。可不知道為什麼,戚航還是覺得這個人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和周遭格格不入的氣息。
看起來他似乎等了很久了。
戚航上前幾步,笑得格外真誠:“嗨,你怎麼來了?”
方檸冷著臉,直奔主題:“晚上有時間嗎?”
“呃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來晚了。”胖子果斷擠進了兩個人中間,到手的鴨子可不能就這麼飛了。他兩腿斜著叉開站著,一條腿還在得瑟地抖著,儘管也需仰視才能看到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