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貝爾寶馬,其速如流電,恍若飛馳。我又急又恨,憤怒到極點,側首便往他左手背上狠狠咬去。身後傳來一聲極低的悶哼,便再無反應,他仍舊牢牢箍住我,沒有放鬆絲毫。
我將滿心的仇恨集中到這一咬,漸漸感覺齒間有液體滑過,嚐到了些許腥甜的滋味。
唇齒有些微酸,我的心情卻莫名地平靜了些許,鬆了口,眼淚終於在這一瞬間難以自抑地洶湧而出。
我們已奔出城外很遠;早已看不見千峰城。
春天已經到了,藍天下嫩綠的海洋綿延至天際,野花繽紛,廣闊無邊的草原上緩緩起伏著些小山丘,放眼望去,天地之大隻有我們二人騎馬馳騁的身影。
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風將我臉上的淚水吹乾,繃緊,又被新的淚水覆上,心漸漸痛得麻木。
面前的草原開著漫野的忽蘭花,這片紫色的花海像無邊無際的星空般綿延至天際,燦爛無比。
睿王扯住韁繩讓馬漸漸停下,鬆開一直緊箍我的手,躍下馬。
我木然地任他將我抱下馬背,呆立馬前,看著廣袤青翠、繁花似錦的草原,淚水四溢。
睿王站在我對面,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
草原的春風在花海中掀起一波波浪花,掀起了我的衣襬,鬢角的髮絲撩上面頰,被淚水黏住。
一隻大手動作輕緩地伸向我的面龐,將要觸及我淚水的剎那,我似被電擊一般驚叫著躲開:“不要碰我!”
睿王伸過的手頓在半空,黑曜石般的眸子流光閃爍,卻是隱隱傷情。
我恨恨望去,緊咬唇瓣,攥起雙拳,指甲嵌入掌心卻絲毫不覺疼痛。
太陽已升高了,將整個草原沐浴在一片金光中。
他似絲毫不介意我滿目的仇恨,眼底只鋪滿了陽光的燦爛,仔細地痴痴凝望我,從額頭、鬢角到眉目、嘴唇,一處都不放過。
“你跑哪裡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良久,他低低開口,目光灼人。
我的心猛然下沉,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你要幹什麼?你這個殺人狂!你殺了我的家人,你殺了我的族人!你還想怎樣!我要為他們報仇!我恨你!”我瘋狂地喊叫一通才覺得心口憋得不是那麼難受。
睿王眼神一滯,愕然道:“你不是......”
我微眯雙眸,迎上前去:“是什麼?我是什麼?我是在這片草原出生在這片草原長大,這裡有我的家人朋友,可是你們毀了這一切!”
想到戰死的莫褚和倫格爾額和方才自盡的王后和蘇琳娜,滾燙的淚水再次湧出。
心底驟痛,是的,我再也沒有家了,21世紀的家我已回不去,在這個異時空的短暫溫暖居然也被剝奪,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朋友,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覺心痛得幾乎難以呼吸,捂緊疼痛不已的心口緩緩蹲下,低低抽泣起來。
良久,有一股溫暖的氣息緩緩靠來,一雙臂膀將我攏祝,欲將我攏在堅實的懷中。
我猛然推開他,後退半步,使出渾身力氣,舉起手狠狠扇向他左頰,響亮清脆。
這一掌,用盡我全部的力氣,連帶震得我手腕都隱隱麻痛。
他巋然不動,臉上漸漸現出紅色五指痕跡,卻仍是冷冷道:“不錯,我是殺了很多人,這雙手沾染了太多鮮血,但於國於民,我問心無愧。”
我捧著疼痛略麻的右手,怔怔望他,草原的春風從我們二人間呼嘯著穿梭而過。
“宇文韻玦!你還活著!”他目光灼灼堅定言道,“我絕對不會認錯!”
我徒然一驚,忘記掩飾面上的驚訝和不安,只想撇清跟他的一切關係:“我不是什麼韻玦,我不認識你!你既然已經帶兵攻佔了烏月離,何苦還來演戲!來吧!殺剮如何悉聽尊便!”我邊說邊昂首閉上了眼。
直到草原的風將我臉上的淚痕吹乾,鬢角髮絲在頰側飄飛舞動良久,仍不見他有何反應。
我忍不住睜眼,正好對上他有些恨恨的眸子:“你覺得這很好玩是嗎?”
我微微側首,將目光投向遠處起伏的花海。
“每次都逃走,這次也一樣!又如此著急地想離開我?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膽量!你居然敢逃走!我告訴你,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如今天一般將你追回!”
他莫名憤怒地眼神讓我有些害怕,不自覺倒退半步,他卻已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一聲驚呼還未出口,他微微俯身便將我扛上了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