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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一名兵士走過來,重重打量了甘奇一眼。他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心中本能一驚,以為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不料那兵士並未多理會他,只將手中槍矟用力扎入穆塔頭顱,如同獵獲的野兔一般挑在肩上,悠悠爬上城牆,將長槍從城門上方的跺口伸出去。這裡是進出關隘的最醒目的位置,首級懸掛在這裡示眾,可以起到最大的威懾效應。不想那下面湊巧站著一名年輕男子,正凝神往城洞中探望,穆塔首級斷頸處血跡未凝,幾點汙血滴下,徑直往他頭頂落去。

那男子甚是機敏,似是覺察到異樣,抬頭一看,“哎呀”驚叫一聲,閃身避開,只在毫釐之間,恰好讓開了血滴。

他名叫阿飛,身穿灰白的長袖短襟,外罩一件無領的翻毛裕袢,剛及膝蓋,腰間束著腰帶,肩上斜揹著一個小小的包袱,麻布長褲紮在靴子中,衣束簡單而幹練。雖然是一副普通中原行商的打扮,其實並非中原人氏,而是來自西域樓蘭國,是商隊聘請的專職嚮導兼通譯,才剛剛二十歲出頭,身材瘦削強健,面板被日光曬得黝黑髮亮,倒顯得他比實際年歲大了許多。

西域諸國均是綠洲城郭國家,普通百姓是沒有姓氏的,只有一個區別於他人的名字,唯有王族才擁有姓氏,譬如樓蘭王族姓羌,于闐王族姓尉遲,龜茲王族姓白,焉耆王族姓龍。如果平民實在想要一個姓氏,往往都是跟著本國國王姓,因而阿飛也有一個正式的名字——羌飛。

樓蘭的嚮導均是世襲,阿飛從孩提記事時起,便已經如成年男子一樣,在絲綢之路上奔波跋涉,不但像瞭解自己的手指般熟悉道路,還會講沿途各國的方言。到他十五歲時,父親因受傷癱瘓在床,他便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祖業,因而他年紀雖輕,卻是相當資深,在西域一帶富有盛名。

阿飛及時避讓開了血滴,仰頭注視著那顆面目猙獰的首級——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玉門關見到這種場面,不用多問,對方一定是意圖攜帶蠶種出關被中原兵士發現後才當場處死,雖然並不如何同情那唯利是圖的商人,但還是暗自覺得僅僅因私帶蠶種便被立即斬首的刑罰太過殘酷。他認得穆塔,其為人精明小氣,是有名的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常年來往於西域和中原,積累了不少財富,還與墨山王室結了親,將女兒嫁給了約藏王子為侍妾,甚得寵愛。想不到一個在墨山國也能呼風喚雨的有錢有勢的人物,居然為了幾粒小小的蠶種,被殺死在中原的邊關上。

阿飛默默想了一會兒,轉身挪到城門北邊,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城門旁的一張畫有人像的告示上。他雖不識漢字,卻也曾在客棧聽人議論過,大概知道告示內容是懸重賞緝拿追捕畫像中的年青男子。那男子頭上挽髻,相貌平常,看起來還有幾分落拓愁苦之色,很像是中原酒肆中常見的鬱郁不得志的白面書生,卻不知道他究竟有何出奇之處,項上人頭居然能值千金。

納罕之際,不免愈發想知道那男子犯下了什麼了不得的滔天大罪,轉頭見到那時常在客棧外擺攤算卦的道士笑笑生正慵懶地倚坐在城牆根下,心念一動,忙過去招呼道:“笑先生好。我是樓蘭嚮導阿飛,我們在玉門客棧見過的,先生可還記得小子?”

笑笑生約摸四十來歲年紀,鬚髮灰白,臉又瘦又長,下唇有些外凸下垂,顯得下巴格外長,穿著一身土灰色的粗布道袍,滿是汙漬,髒兮兮的已看不出本來顏色,邋遢中透出一股窮酸落魄之氣。他正忙著捉取袍子上的蝨子,頭也不抬地問道:“你是想問那告示上被通緝的男子姓甚名誰、到底犯了什麼罪,對麼?”阿飛笑道:“是啊,笑先生還真能未卜先知呢。”

笑笑生性情詼諧,走南闖北多了,見聞極為廣博,許多人愛找他打趣,聽他說些奇聞軼事,不過他卻是出名的算卦不靈驗。阿飛雖然只是隨口一答,卻著實帶著幾分挪揄的語氣,任誰都能聽出來。笑笑生脾氣倒好,居然嘻嘻笑道:“那還用說,先生我精通術數,洞悉天機,未卜先知不過是小菜一碟。”

阿飛是個爽直性子,見對方順勢爬杆誇起口來,實在是很有些大言不慚,忍不住笑出聲來。立時又覺得不妥,未免太不尊重老人家,忙強斂笑容,問道:“笑先生,那告示中的男子到底犯了什麼罪?”

笑笑生伸出一隻手,將捉到的蝨子舉到眼前,仔細打量過後,鄭重將其捏死,這才慢吞吞地道:“告訴你也無妨,那人名叫蕭揚,是個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殺人放火,姦淫擄掠,什麼壞事都做過。”

阿飛聞言倒也不吃驚,只是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失望,心道:“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笑笑生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