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燼墨一開始便知曉這人是謝南星,但並不是曾經的謝南星。 曾經的謝南星被謝老二欺壓數年,舉不起尖銳的瓦片,揮不下保命的屠刀,更無法在經歷一輪又一輪刺殺之後,還可安然入睡。 可沈燼墨並不在乎,好看的皮囊於沈燼墨而言毫無價值,他要帶回家養著的一直都是眼前的謝南星。 他就當老天爺可憐他來路坎坷,前途黑暗,給他送來這麼一個能陪他一程的小病秧子。 孤軍奮戰的十年過於冰冷,下一個十年並不會比過去的十年平順。 沈燼墨抱住一絲溫暖,便不願再撒手。 縱然是冒險,也想要竭力留住。 意識昏昏沉沉,手臂從軟鞭上垂下,落在床沿。 感知著謝南星溫熱的呼吸,不知不覺陷入了沉睡。 手腕溫熱的呼吸慢慢變得灼熱,猛地睜開眸子,銳利的眼眸透著殺氣,落向灼熱呼吸傳來之處。 只一眼,沈燼墨便將所有殺意收斂,緊繃的神經一瞬松下。 從床上起身,湊近地鋪之上的謝南星,抬手探了探謝南星的額頭。 小病秧子的心志再堅定,這副身體亦扛不住昨夜的折騰,直接發了高熱。 不趕緊去看大夫,指不定就被沈燼墨養死了。 從衣櫃取出昔年穿過的大氅,目光落在衣櫃角落的手爐,心口一緊。 那年冬日他離開洛安,他娘將唯一的籌碼啟令軍全用在了護他一事上,離行之前只來得及將手裡的暖爐遞給即將逃命的他。 從洛安到雲槐村,他的身上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有為護他而死的啟令軍,有被他斬殺的追兵。 揹著數千條人命的沈燼墨,沒有隱居避世的資格。 而被他裹挾的謝南星,亦逃不脫陪他走上這條路的命運。 伸手把卷住棉被的謝南星從被窩中挖出,用大氅將人牢牢裹住,朝著鎮裡的醫館走去。 此時日過中天,正是冬日最容易犯困的時辰,醫館內的老郎中正迷迷糊糊打著瞌睡。 沈燼墨將大氅的帽簷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謝南星大半張臉,才摟著謝南星在老郎中對面落座。 鞭柄敲響木桌,嗓音低沉:“大夫,他生病了。”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卻將睡夢中的老郎中生生嚇醒,就連給謝南星把脈的手都透著顫抖。 “你手別抖。” 沈燼墨想說:再抖,就給他砍掉。 但他沒有,這老郎中得活著給謝南星看病。 “是…是…”這下老郎中不僅手抖了,就連話也說不利落。 “溼邪…加身,又…受了驚嚇,是…風寒。” 被大氅牢牢包裹的謝南星呼吸有些許吃力,對擋在鼻子前影響他呼吸的帽簷極為不滿,胡亂抬手將帽簷掀開,令人過目難忘的病容便露了出來。 “你乖一點。”沈燼墨被這孩子氣的動作惹到唇角微勾,抬手將帽子重新給謝南星戴上。 老郎中用餘光打量了一眼謝南星,沉頓好一會才補充道:“他這身子骨自出生起便弱,就算只是風寒,也得仔細將養。” “嗯。”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藥往好的用。” 沈燼墨這日日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本就用不了幾個銀子,打獵掙來的銀子並不會引人懷疑,養一個病秧子亦是綽綽有餘。 老郎中瞧著那錠頗有分量的銀子,一邊寫著方子一邊狀似無意的與人寒暄。 “貴人和南星是何關係?” 周身的氣場一瞬緊繃,沈燼墨不喜歡旁人盤算謝南星。 他既養了謝南星,便是這小病秧子的靠山,若非這小病秧子找了更靠譜的靠山,沈燼墨便不可能放手。 不對,若謝南星真找了別人,沈燼墨會親手解決那人。 謝南星是他撿來的,便只能是他的。 “貴人您別多心,南星打小出不了院子,每次看病都是小老兒去的雲槐村,就連他這名字也是小老兒給取的。” “最近三年南星他爹都未曾叫小老兒去看診,小老兒便多問了一嘴。” 尋常農家若生了個病兒,基本都是早早棄養,謝南星的爹孃能將這病兒養了這麼多年,必然是一副慈父慈母之心。 可靠天吃飯的農戶之家稍微出個意外便養不起病兒,老郎中便覺著謝南星當是給眼前這貴人當了男妾,才得以保住這條命。 這也是老郎中最初隻字不提體弱之事的緣由,他怕這貴人覺得養個病秧子耗錢,便將謝南星給直接扔了。 “之前用的方子也給續上。” 沈燼墨覺著這鎮裡的郎中也不大行,若來日回了洛安,沈燼墨必當將謝南星這副身子養起來。 多活幾年,沈燼墨便能少孤單幾年。 老郎中因著謝南星找了個好靠山而真切歡喜,但隨即又生了擔憂。 這男人身強體壯,一眼便知曉這不是謝南星這身子能承受住的。 “南星打小身子有虧,現下這床幃之事必然不能進行。” 老郎中又怕這男人嫌棄謝南星無用,又補充道:“將養個一兩年,倒也能稍微來上幾回,但不能放縱。” 沒有回這郎中的話,沈燼墨將謝南星提腰抱入懷中,空出的那隻手則提著草藥。 走出醫館一段路,北風將大氅吹得鼓起,沈燼墨便抬手放到謝南星的腰背之處。 這一放